不知哪一缕风摄了我的魂,让我有了再上凡洞的念头。这,决不是一种冲动,而是思考了几年。生活,原本可以越过越简单,但现在,老实说,有些复杂了。但不沉重。
人生,抑或生命,像一挂弹簧称。在受力不超限时,是可以伸缩自如的。而我,早已在凡洞一过就十二年零九个月,还要加六天。
我是九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早上,提了两床被子,外加几件厚衣服上凡洞的。那一天,自己像裹粽子一般,套了几件毛衣,披了一件棉衣,走了两公里路才到矿机关的科技大楼门前等一辆送新工人的大巴。
我刚来矿山,一个人也不认识。当然,上了凡洞,就打成了一片。单身汉,一下班都是敲着盆子进食堂,排队打饭的。如此,顺路的`,一边吃,一边聊,一边夹自己盆里没有的菜,算是分享。所以,有几个慢慢就铁了。
“上凡洞,就不良民了,是土匪”。就在那一天,一个比较窜的工友说的。我坐在一扇车窗前,尽管流泪,只管流泪。但这一句,在漫长的记忆里,一分也未稍减。十六岁,从滴酒不沾,到可以咪两口,到可以举杯说干,再到可以海量,仅练了一个星期的晚上。
喝了酒就上街,不是哼小曲,而是使劲地唱。实在顶不住了,倒路边睡一小会儿也家常便饭。我没试过,或许,我实在是失败了,太失败了。
那一天,上了凡洞,有一位阿姨来接车。第二天上班,才知道是办事员,何氏。以后每一次见面,就大声地喊大姐了的。
这一次,是上凡洞。也是一件梦想。在沙溪,要听到一些风声,很难,真的很难,确切地,实在的难。风都是从山上朝下吹的。也只有山上的风,我好似情有独钟。所以,一开始是盼,是希望,是期许,现在呢,是思考,是打量,是问路在何方的质疑。
好不羞愧地说,在沙溪,我写了几百首矿山诗,就像风打翻了墨水瓶。再上凡洞,我要像刘亮程,起码,得学学。
那些年,我一直在练习,如何写好句子。到了九六年,北京的一家出版社给我出了一小册薄薄的诗集。坦白的说,是矿山赞助的。出版之后呢,认识了《韶关日报》副刊部的冯春华老师。由他的引荐,我进入了广东五月诗社。至此,我握上了桂汉标老师的手。隔周的诗社例会,他总比我先到。现在想来,他一是怕我来了进不了诗社的门,二来呢,也是最主要,就是给我开小灶,让我更快地找到诗歌的北。
我是拿了一些诗集给诗友的。可他们读了,都提出了很中肯的批评。桂老师很直率,说:你从矿山来,写矿山诗吧。
仅仅隔了一年,桂老师把我发表在《五月诗笺》的十九首新矿山诗推荐到了《新国风》,还按了编辑语。这一生,真的难望,一直难望,忘不了了。
在冥冥之中,会遇上谁,会走上哪一条道,真的是天定的吗?那我三生有幸了。
那些年,对以采场,我是隔岸观火。
所以,写下的文字,都很浅。或者说,一个人,没有吃尽所有的苦,怎么知道苦的滋味?所以,我得去体验,去感怀,去如丝如扣的,栩栩如生地写下来,作为见证。
这一次,我要直逼采场。
我得胜利。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幸运的,且有这一堆文字,在采场,在风中,漫天飞舞,是不是生如夏花之绚灿。
这么美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