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黉的散文

早晨醒来就见窗外迷雾蒙蒙,又在下雨。近处的楼房被雨水不断地清洗着,在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清冷,远处的山整个被雨雾笼罩了。百米外的雨雾中只能看见隐约的楼房的影子,像是海市蜃楼般的迷幻,只有昼夜闪烁的霓虹灯还能在眼前清晰着。端午节将至,或许老天也在悼念屈原吧。《离骚》、屈原、粽子,想过这些,这绵绵的雨却又让我联想起了黉。

 认识黉也是在这个季节,这样的雨天,严格地说应该是参加区里的合唱团时认识的朋友。因为要参加市里举办的合唱比赛,所以区里便在各单位抽人。都知道我是大嗓门,又喜欢唱歌,自然是其中的一员了。第一天报道,就是顶着小雨去的。当时就被众多陌生的面孔所吸引,感觉世界还是挺大,我的工作性质时常会和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却还是有太多一次面都没见过的人。平时总感觉自己所在的地区很小,每天上班下班都走同一条马路,今天算是见识了。我的同事英子是全区最有名的歌手之一,我俩最要好,平时英子说话时总喜欢先用手把半个脸遮住然后在神秘的和你说话,这一天可把英子忙坏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几乎都认识,一会给我介绍这个,一会给我介绍那个,可当我问到组织我们活动的“头儿”是谁时,她却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头儿”这个人真的很特殊,不是因为他喜欢穿着白衬衣、米白色休闲裤、米白色皮鞋或长相帅而特殊,第一天就给许多人一个下马威,工作特别认真,第一天就要点名,迟到的都遭到了批评。我心想,几乎都是政府机关的人,都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干嘛那么认真。批评别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发窘,我庆幸家离政府近,要是远一点,或许也会迟到挨批了。有一次竟然把副区长也给批评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不一般,而那时那一刻的我便有了想要认识这个人的想法。

 一天排练完刚散场,趁人们都急着往出走的机会,我急忙写了个小纸条壮着胆子径直的走过去把纸条递给了“头儿”,因为也没有其它独遇的机会,又不敢直接用声音表达我的意思,再说对方要是拒绝,那么多人都在看着,未免太尴尬了,这样即便有人看到我的举动也无所谓的。“头儿”很大方很自然的看了看纸条,然后用磁性十足的声音说出了他的电话,也索要了我的电话,这是我没想到的。我的脸当时有些微红,为了掩饰我的窘态,压抑着心里的那种窘,表面看似平静的回着话:“回见”,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排练大厅。

 我当时就是想认识“头儿”,什么目的都没有,觉得能认识这样的人心里踏实,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事后是他先给我打来的电话,并问我是否有事要找他,如果有事尽管和他说。也说了他职务和所管辖的事情,还有他的名字---黉。

 我觉得黉很另类也很通俗,我喜欢和黉说话,到政府办事,每次都会到黉的办公室和他聊一会,于是我们便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事都和黉商量,凡事都会找黉,就连别人的事我也会去找黉来办,找黉办事成了我理所当然的事。开饭店时,店名也是黉给起的,名字竟然和当年我爷爷开的药坊是同一个名字,很巧合,由此,我也很喜欢那个店名。

 开个小吃,起了个大名,小吃没开成,实在没想到店竟然变成了大吃,我的店成了当地政府机关和很多单位的饭点,我也成了当地所有老板娘的眼中钉,唯有黉从没领他办公室的人来过我的店吃饭。黉本人在我的饭店吃过两次饭,一次是确定店名,还有一次是开业不久顺路进来看看,并告诉我该怎样对待那些较特殊的客人。两次来都是四两水饺,一杯开水,吃完还要买单。黉淡然地说:“我从来不领我办公室的人到饭店吃饭,我也不会喝酒,除非政府开会集体到哪里吃饭,此外是不会到哪个饭店签字的。”

 我心里觉得别扭,觉得黉和别人真不一样,但店的生意如此之好我都归功于店名字起的雅致,黉也会时常打电话问店里的生意。

 母亲去世后便感到身体特别不适,经过医院检查,便做了一次大手术。从医院回来后便不得不停掉店的生意去疗养,疗养期间意外地收到了黉给我寄来的药和一些补品,我竟然连谢谢都没和黉说。当我离开家乡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几年里,还用电话遥控着求黉为我办家乡亲戚朋友的事。在我有求于黉的时候,黉从来就没拒绝过我,一次都没有过,而我连一次谢谢都没对黉说过,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当时没说过谢谢。和老公刚交往时也问过黉,黉直言不讳的说我老公心眼小,人倒是不错,劝我如果没太深的感情让我考虑考虑。

 平时有事问黉,我都会听信其建议,这次我没听黉的话,结婚自然也没告诉黉,婚后我几乎和黉失去了联系,就算是彼此有对方的电话。因为黉在我心里是一个做事从来不知道隐藏的人,就像我每次求黉办事,黉办不了的就会求别人直接说是我的事,每次到黉办公室时,常会遇到来找黉批条签字的,黉都会把我介绍给对方认识,非常礼貌。想着结婚就不要再和黉联系了,老公不喜欢我做事,更是忌讳我和任何异性打交道,我也实在讨厌夫妻吵架。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黉的电话,黉一改以往的语气,说啥要见我,有甚在恳求我,说只想见我一面,请我吃顿饭,吃什么都成,不想吃饭,能见上一面也行。莫非黉......

 我害怕异性恳求的语气,总会让我生厌,觉得几年不见,黉也会变。又一想,黉也是俗人,变也是正常的。黉一连给我打了三天电话,后来我干脆就拒接,之后再没有电话打来。

 十几天后,一个受我委托黉曾经帮助过的女友给我打来电话,委婉地问我是否见过黉,我便很不高兴的把事情经过和女友说了,女友当时就把我臭骂一顿,然后轻轻的告诉我:“黉去世了,是一周前的事。黉本来身体就不好,对不平的事看不惯,就拼命工作,再得不到好的休息,最后晕倒在了办公室,抢救无效死亡!黉是活活被累死的。”我顿时觉的大脑一阵眩晕,泪水像决了堤坝的河水,瞬间便哗哗的从眸子里流了出来,耳边响起了以前黉曾和我说他的生命不会很长的话,回响着黉十几天前恳求见我的声音,觉得我是那么龌龊,从没有过的龌龊!我怎么能有那么龌龊的想法呢?怎么能把黉和那些苟且的人归结到一个类别里了呢?黉虽然不比我大几岁,却一直都是以长辈和哥哥的身份自居,在政府的官职虽然很高,但从来就没把自己看成比谁高或比谁低,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卑不亢。这是黉有生以来第一次求我,却被我没有任何人情味的拒绝了。我不知道当我拒绝黉的`来电时,黉会有怎样的想法,以往和黉交往时,黉从来就没对我说过一句哪怕是一点点过分的话,每次都会叮咛我什么事该怎么做,什么事不该做,没有一件事不为我着想。亲哥哥又怎样?是因为黉想见我的心情迫切一些我就往别处想吗?还是因为他从来就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我才拒他千里之外?也或许黉从来就没要求我为他做过什么,一旦要求,便让我觉得对方思想有问题了......

 黉走后的两年里,是我一生中觉得最抱歉最难过的日子,走在街上,远远的看见穿白衬衣米色裤子的人就会追赶到那人前面看上一眼,当看到陌生的面孔的瞬间,心特别的酸,眸子里总会噙满泪水。明明知道黉已不在人世,看到似曾黉的身影便希望是他,希望当年女友告诉我的消息是假的,那种歉意在我心里太深太深了,对黉要见一面的拒绝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

 不知道天上是否也会有端午节,天河里是否能赛龙舟,更不知黉是否能见到屈原,天上是否也会举办合唱比赛。黉还会站在台前潇洒的指挥吗?会拉着手风琴给天上的人展示一下那高亢洪亮的歌喉吗?会尽兴的在众人面前出口成诗吗?望着窗外下了一天的雨,我又情不自禁的有事想求黉了,要是见到屈原,别忘了代我向我所崇敬人问声好。而这回求黉我会向黉说声谢谢,同时也谢谢黉为我做过的那么多的事,如果我哪一天能见到黉,我会亲口向黉说一声:“对不起!”

 人与人交往就要真诚,是积极的帮助别人,而不是向对方索取,尤其是对比自己力量薄弱的人。这是黉生前曾和我说过的话,黉做到了!我在坚信这话对的同时却没能做到,这也是说这句话和听信这句话的人最大的悲哀!

 我坚信男女之间是有纯真情感的,取决于在你与异性交往时候的心态。你播种什么心态的种子,就会长出什么秧苗,秧苗生长期间,你要用阳光雨露滋润就会结出饱满的果实,你要是把秧苗放到阴暗处,那秧苗将会很快的枯萎、死掉。黉是我一生中最真实、最诚实可信的朋友,我会记住黉生前的话,与人真诚与己真诚,做一个真诚可信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