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曾物色五个人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梁实秋、闻一多、徐志摩、陈西滢和叶公超,只有梁坚持了下来。
梁实秋说:“要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他必须没有学问。如果有学问,他就去做研究、考证的工作了;第二,他必须没有天才。如果有天才,他就去做研究、写小说、诗和戏剧等创作性工作了;第三,他必须能活得相当久,否则就无法译完。很侥幸,这三个条件我都具备,所以我才完成了这部巨著的翻译工作。”
弟子余光中谈及老师译莎士比亚全集的功绩时说:“五四以来,西洋作家的译述,何止数千百家,但译述一位大作家而能竟其全集者,梁实秋先生还是第一人。”“梁实秋的贡献,无人不知莎翁全集的浩大译绩。他的水准始终在那里,梁实秋的文章与他的前额并高。”
余光中在《梁翁传莎翁》一文中说:“莎士比亚只写了二十年,梁实秋先生却译了三十六年,不过我们不要忘了,莎翁是连续地写,在太平盛世的伦敦连续地写,而梁翁是时作时辍地译,在多难的中国时作时辍地译,从二次大战之前译到二次大战之后,从严寒的北国译到溽暑的南海,且把昔之秋郎译成了今之梁翁。”
晚年,梁实秋用7年时间写成百万言的《英国文学史》。他每天伏案,笔耕不辍,夫人韩菁清发现,梁椅子的坐垫上,常留着一摊鲜血。因伏案太久,以致痔疮出血,而他专心于著述,竟不自知。
立意1:能力与毅力
立意2:现代管理学与人文学科的研究
立意3:从梁实秋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看外国文学翻译作品与译者的关系——保真与再创作
附:梁实秋与他的《莎士比亚全集》翻译
台湾《联合文学》记者丘彦明,在梁实秋逝世前几个月曾对梁作 全面的采访。其中谈及梁实秋所译《莎士比亚全集》一事,当时梁实秋激动地说,又是莎士比亚,我已与他绝交。是的,梁实秋在所译 《莎士比亚全集》出版后就声言与莎士比亚绝交。为什么呢?40大册 的《莎士比亚全集》由他一人独力译出,而且后30册是在他56岁以后 花10年工夫赶译而成。整部全集前前后后花去他38年的宝贵人生。当 得知在美国的外孙Macbeth(《麦克白斯》,莎剧之一种)得D不及格 时,外公梁实秋回信说:“没关系,根本没有用,曾经误我半生。” 莎译确实给了梁实秋很大的辛劳。梁实秋致女儿文蔷的信中说:“一 星期校对10本莎氏,可把我整惨了,几乎把我累死了!……译书之苦, 不下于生孩子。”特别是翻译的最后几年,他已60多岁了,身患糖尿 病和胆结石,后做了胆囊切除手术。以老病之躯,对付艰难的莎作翻 译,不能不令他痛苦不堪,以致说出愤激之语。他后几年中病情恶化, 年龄增大,对能否顺利完成这一浩大工程,常感力不从心,没有把握。 在致文蔷信中说:“我打算以余年完成此一工作……但是上天是否准 许我……我自己也无把握,只有靠你们给我祷告了!”为此,他有时 “真恨莎土比亚为什么要写这么多”。梁实秋的“怨恨”并不是表明 他的厌倦,只说明莎译的工程浩大艰辛,此非常人所能体悟。相反, 他对莎氏全集的译成颇感自慰。他曾说,这件事恐怕是他所能做的 “最大的一项贡献”,想到此,“心理的满足非言语所能表达”。自 言:“我这一生有30年的工夫送给了莎氏,我自得其乐而已。但也有 无形的报酬,我从莎氏著作中,培养了一种人生态度,对世界万物抱 有浓厚兴趣,对人间万象持理解容忍的心胸。”
梁实秋与莎翁的恩恩怨怨是如何结下的呢?其初,梁实秋与莎著 并无深交。在清华读书期间,读过《哈姆雷特》、《朱利阿斯?西撒》 等几个戏,巢林老师教他读魁勒?考赤的《莎士比亚历史剧本事》。 赴美留学时,哈佛的吉退之教授教他们读《麦克白斯》、《亨利四世》 上篇,同时,看过几个莎剧的上演。他对莎氏的认识仅此而已,翻译 40本莎氏全集,想都不敢想。梁氏与莎著交往30多年,缘起胡适先生。 1931年底,胡适开始掌管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即美国庚款委员 会)的翻译委员会,组织大规模的翻译计划,其中之一便是翻译《莎 士比亚全集》,原拟由闻一多、徐志摩、叶公超、陈西滢和梁实秋5人 承担,预计五到十年完成,经费暂定5万。梁实秋立即动手翻译,拟一 年交稿两部。可是另外4位始终未动手,于是这项任务落到梁一人头上。 抗战开始时,他完成了8部,4部悲剧4部喜剧,1936年商务印书馆发行 梁实秋所译这8本戏剧。抗战期间又完成了一部历史剧的翻译。其后基 本中断,直到1959年,梁实秋在台湾继续他的莎译工程。他自行规定 每天译两千字,两月一本,一年译成五六本。因事务多,很难按计划 行事。有时因事未能完成预定任务,第二天加班补上。特别是后来身 患多种疾病,他硬是坚持翻译。1966年春,译到最后几本,梁实秋感 到最苦,因为比较难,而且较僻,趣味较少,欲“硬着头皮,非干不 可”。他特别担心天不假以年月,完不成这一任务。经过这一年的最 后冲刺,终于在他预定的年限内大功告成。1967年8月他完成了37本莎 士比亚全部戏剧作品的翻译,由台湾远东图书公司出版。为此,8月 6日台湾“中国文艺协会”、“中国青年写作协会”、“台湾省妇女写 作协会”、“中国语文学会”在台北举行盛大庆祝会。这项工程发起 人胡适曾许诺等全集译成将举行酒会庆祝。遗憾的是,胡适先生已于 五年前逝世,无缘参加这次盛大庆祝会。梁实秋又用了一年时间译完 莎士比亚的3本诗作。至此,40部的莎氏全集全部译完,前后长达38年。
以一人之力花费近40年时间译成全部莎作,其功劳自不待言。还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翻译原则。首先是存真。梁实秋译作的最早读者是 他的妻子、女儿。她们读译作都感吃力,妻子程季淑建议改为流畅的 中文,弄通俗些。梁说:“不成,莎士比亚就是这个样子,需要存真。” 看来,在“信、达、雅”翻译标准中,他首要遵循的是“信”。不只 是在语体上,对莎作中的淫秽内容也坚持存真,不作通常的删节处理。 女儿文蔷偶读莎剧,感到其中猥语甚多,不便朗读,便提醒父亲在翻 译中可否去荤。他告诉女儿早在1818年,Thomas Bowdler就把莎剧内 太荤的部分全删了,编印了一部所谓“在家庭里可以朗诵”的全集。 这种去荤的办法于是就叫作Bowdlerism。“莎士比亚与性”一直是莎 学中一个重要命题。一位英国学者说:“莎士比亚是最长于性描写的 伟大英文作家。他毫不费力且很自然,每个汗毛孔里都淌着性。”对 此,一直褒贬不一。梁实秋认为,戏剧中含有狠亵成分很正常的,中 外皆然。因为剧本主要供演出,并不当案头文学供人阅读,因地因时 因人而宜,随时变动,另外过去看戏的观众主要是男性,故没有忌讳, 不加限制。梁实秋对英国文坛争论莎氏是不是色情作家,感到不可理 解。他还引用了莎氏一首十四行诗,这首诗以描写性欲为主题,表现 诗人对于性交的强烈厌恶,以此说明莎作未必是最富色情。梁实秋认 为,就莎剧中的淫秽之词,绝大部分是假借文字游戏,尤其是双关语 表现的,通常是隐隐约约,并非常人所能欣赏的。朱生豪译莎剧时, 将这方面内容,以及一些较为费解的地方删去了。据梁实秋估计,每 剧约删去二百行以上。对此,他颇感可惜。他认为“莎氏原作猥亵处, 仍宜保留,以存其真”。不只是存真,作为译者他还指出莎剧中许多 “时代错误”,即中国所谓的“关公战秦琼”之类的时空错位。梁实 秋译莎作看了大量参考书,加上他学识渊博,故能发现许多莎作错误。 曾写下专文《莎士比亚与时代错误》,此不赘述。梁实秋不仅是莎作 译者,同时也是莎学专家。从存真和辨误两点可看出梁实秋学者品格。
梁实秋翻译莎作40年,没有什么报酬可言,穷年累月,兀兀不休, 其间也很少得到鼓励。他说:“领导我,鼓励我,支持我,使我能于 断断续续30多年间完成《莎士比亚全集》的翻译者,有三个人:胡适 先生、我的父亲、我的妻子。”特别是他的妻子程季淑,是莎译漫漫 长途中陪伴他体贴他唯一之人。在莎剧译成庆祝会上著名女作家谢冰 莹于致辞中大声疾呼:“莎氏全集的翻译之完成,应该一半归功于梁 夫人!”对此,梁实秋很感动。他说,妻子容忍他这么多年做这样没 有急功近利可图的工作,而且给他制造身心愉快的环境,使之能安心 地专于其事。在梁实秋翻译时长久伏案不知时刻,程季淑不时地喊道: “起来!起来!陪我到院里走走。”她是要他休息,调节调节。每当 梁实秋译成一剧,即将手稿交妻子,程季淑便用古老的纳鞋底用的锥 子在稿纸边上打洞,然后用线钉缝成线装书的模样。我们褒扬梁实秋 用近半生的时光独立完成莎作,不能忘记他身旁那位默默无闻的贤淑 女性。
梁实秋一生对文化贡献殊多。他写下以《雅舍小品》为代表的几 十本散文;从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编写教材辞书多种,嘉惠后学。 单单是他花费38年漫长人生年华完成煌煌40卷的《莎士比亚全集》的 翻译就是一件不朽的盛事,永载中华民族文化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