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具备了他们不具备的人生体验,所以才有这份自信”
首先我觉得我没有自傲,我是一个从内到外都非常谦卑的人,我对一个在马路上随便行走的人,都很客气,院里那些拣垃圾的老大爷都是我的好朋友,反而和一些高官们,我觉得我对他们敬而远之。但是我在艺术上有一种自信,在八十年代读书的时候,我当时就感觉到,我能够写出比他们好的作品,我那时候就有这种自信,比如说我占有了他们不占有的生活,因为我具备了他们不具备的人生体验,所以我才有这份自信心。
自卑确实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着我的头脑,直到现在我觉得我也是很自卑的。它是多方面的,比如说出身可以成为自卑的理由,你们出身高干家庭、军人子弟,你们是城里人,我们是乡下人,我们是农民子弟,是社会里最低贱的一批人的后代儿孙。那么现在我想这样的自卑,有时候也会变成一种自傲。当别人在炫耀自己的富裕、炫耀他家过去曾经拥有过的万贯家产的时候,我在炫耀自己的平台、在炫耀我当年曾经沿街乞讨,这看起来是对立的,但实际上本质是一样的。所以这种过分的自卑,有时候会以自傲的形式表现出来。后来随着人生历练的加深,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想自卑的观念是越来越小,同时这种自傲的东西,也就在无形中化解了。自卑和自傲实际上都是一回事,实际上都是缺乏自信心、缺少正确认知,不信任自己,不能正确看待自己。我觉得现在到了这个年龄,五十多岁知天命,已经对自己有个大概的认知。但是由于长期以来的传统,习惯了,过去一直点头哈腰惯了,那么也要突然地把腰挺得很直,好像也挺困难的,所以外表上保持了对所有人恭敬有礼的这么一种风度。
关于写作上的自信,到现在依然感觉自己还有东西可以写,感觉到头脑当中小说这一部分的细胞还是十分活跃的,而且还经常有很大的创作欲望和冲动,头脑中也经常会被一些自己构想中的辉煌的小说场景所感动,感觉到还能写,因此也就一直很有自信。
创造,是人类永远的使命。创新,是我们作家永远的使命。
2011年度的散文创作呈现出新的面貌。所谓新的面貌,不仅指作者的名字新,也说的是这些作品多为近年来非常流行的“新新散文”,即具有作者年轻化、行文诗意化、构思奇诡化、结构随意化、语言绵密化、意向空灵化、面貌陌生化等的特点。如果说在21世纪初年那个时段,“新新散文”还是点点星火,那么在今天的散文文坛,它已经燃成燎原之势了。
2011年的“新新散文”中,较突出的有沈苇的《女士们的西湖》。初看这个题目,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是一篇游记散文。这些“女士们”,竟然是白娘子、苏小小、祝英台,还有《断肠集》的作者、女诗人朱淑真,花魁女莘瑶琴,削发为尼的琴操,孤山别墅里的恋影者冯小青,李渔家班里的女乐,戴望舒笔下的丁香姑娘,革命者秋瑾……通过述说她们与西湖的关系,写出了杭州西湖的地域和文化、传说和故事、前世与今生,这是多么诡异的角度,多么聪明的构思啊;还不止于此,作者还在记述、描写了西湖的自然美景之后,又率真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愿望:为了环保和大自然,希望西湖是一个静止在青春期、再也不要成长的湖;写到这里,作者再度把笔锋一转,继续把文章深化下去,从杭州城里到处都是的瓦舍、酒楼、歌馆、茶坊,以及无处不在的饮宴、歌舞、美食、艳妓……所堆砌出来的无边风月,联想到西湖是女性享乐主义的湖,是对男人们的消磨和解构,因为“西湖这个感官与欲望的渊薮,会把他们的骨头变成脆骨、软骨和无骨”。虽然结论有着“愤青”的偏激,但的确发人深省。
青年女作家纳兰的《欢会》也可看作一篇“新新散文”,但它不是胜在语言的狂欢,而是靠着冷辣的叙述视角、颠覆性的讽刺挖苦和我自岿然不动的自我解嘲,把当下流行的各种各路电影发布会,把那些发布会上下、内外的形形色色的奇异人与奇异事,淋漓尽致地抖落出来,大快朵颐地数落了一番,算是报了她当“小影记”时受苦之仇。这种“80后”的眼光,离经叛道,尖刻料峭,刚好弥补了场面上的正统与道统,让我们从其颠倒的思维中,获得了耳目一新的体验感和解脱感,重新打理起属于自己的思维,咀嚼世界、社会、人生、路途等的多种新与旧的滋味。
可惜像沈苇和纳兰这种新颖的“新新散文”还是比较少的。在连续阅读了七八篇“新新散文”之后,我就产生了审美疲劳。因为我发现,它们已停滞在创新的门槛之前,出现了千篇一律的同质化倾向。在这里,模仿是第一杀手,大家都企望一窝蜂地搭上这艘船,跻身这场最时尚的语言狂欢。然而,也许是今天的文学人口基数太大了,一两个人的模仿还不算什么,但一两百人、一两千人都如是模仿,就变得非常可怖了。所以,我认为追随“新新散文”的群体性摹写,已遇到一块写着“火山禁地,禁止通行”的牌子,另辟新路是前行的惟一通道。而冲出去的希望不是不存在,谁若是能找到克服“新新散文”固有弊病的通道,比如拓宽它社会容量的视角,增加它思想的含金量,激发它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等等,谁就能在当代散文史上留下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