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泰山观日出
十余岁时便知“有眼不识泰山”一词,但至今仍是“有眼未识泰山”.对位居五岳之首的泰山始终深存向往与崇敬之情,因而离开孔老夫子之家曲阜便满怀不登泰山非好汉之志乘车直奔泰安市。
为了能在日出之前登上泰山,凌晨两点我们便乘车来到登泰山的始点——岱宗坊。虽然山下有电动缆车可乘,有人力滑竿可坐,但我还是选择了徒步登山,借以检验一下自己的体质与毅力。3点40分,正值黎明前的黑暗,夜色深沉,我随着众多游人一起迈上了登山的第一个石阶。起初,上山的路阶要比想象中的平坦得多,人们走得都很快,有些人与我一样边走边数着台阶。路上很静,除了夜风偶尔送来松涛之声外,能听到只有同行人登山的脚步声、微微的喘息与窃窃的私语声。过了壶天阁以后,山势渐陡,回头望去,远处的泰安市万家灯火,五彩缤纷。向上看,夜色中朦胧可见的泰山,像无边无际的城墙横在眼前,大有与地同大、与天齐高之感。走着走着,原来拥成几个方阵同行的游人渐渐拉开了距离,步轻腿快的窜到了前面,心跳脚软的不断停步喘歇。路边上,抬滑竿的山里人三三两两地散坐着,两眼紧盯着那些一步三喘的登山人,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势。越往上,同行的人越稀疏,越显得寂静,此时此地不由让人想起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诗句。气喘之中早已忘记踏过的石阶究竟有多少,问同行人也皆笑曰只知其累不知其许多了,无奈只好放弃数一数泰山到底有多少级台阶的念头。
登至对松亭时,天色微明,虽有云雾笼罩,但山势仍依稀可辨,尽管山路更加险峻,好在已非“睁目盲行”,便再鼓起勇气,直登南天门。站在门亭之下抬腕看表:5点25分,从岱宗坊登至南天门耗时1小时45分。初秋的泰山充满寒意,再加上登山之时汗透衣衫,被山风一吹不禁直打冷战。好在善做生意的泰山后生在此开设了一个个专门承租棉大衣的铺店,便不顾新旧,挤租了一件穿在身上随人流登上了泰山的最高点——观日峰。此时观日峰的“观日长廊”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静待日出的游人,二、三千人十有八九身着草绿色仿棉军大衣,面东而立,真像一支列队待敌的“绿色军团”。此时,众人都怀着一个***同的心愿——盼望那轮虽几乎天天可见但在此地尚未见过的太阳早点跃出地平线。那种等待与企盼的焦急,绝不亚于在产房外踱步徘徊的父亲急盼婴儿哇哇坠地、母子平安时的心情。
站在观日峰,举目四望周围云雾环绕的群峰,果然是“一览众山小”,远山近岭皆入眼低,仿佛唯我独尊。遥望东方,天际中几抹灰色的浮云中露出薄纱般光洁、柔和的晨白,而且不断升腾、扩大,上部渐渐泛出了淡淡的红色,使刚才还很灰暗的云雾变成了白色。随着那红色越来越深、范围越来越大,把整个东方都变成浓浓的红色。猛然,像是一双巨手拉开了天边上的帷幕,比红色的云雾更火红、更光亮、更鲜艳的太阳露出了一条边弧,并缓缓上升。四周的云雾似乎忍受不了她那光茫的照射而淡化、隐退,而太阳则以更勃发的生机迅速上升,并很快挣脱云雾的缠绕、夜色的挤压而跃出地平线。不知是视觉的偏差还是光线反射的结果,在这轮巨大的“火球”跃出地平线的一刹那,圆弧的底部好似拖着一根系在地平线上的粗大红线,随着“火球”不断上升,那根红线也越来越细直至扯断,使太阳终于露出了她圆圆的、红红的脸盘,光芒映红了天地江河、映红了山峰树木、映红了观日峰上的你我他……。
此时我领悟到为什么人们都以能登上泰山观日出为幸事与自豪,因为泰山日出的确是一幅难得赏见的绝妙图画。我在平原、在江边、在湖畔曾数次观赏过旭日东升,但与临泰山绝顶观日出东方,不论气势、色彩和心境都迥然不同,如果把在平原上、江湖边观赏到的日出比喻为温柔多情的少女,那么,在泰山观赏到的日出就是婀娜多姿的天仙,其美、其艳、其妙你怎样形容都不过分。
观罢日出奇景收眼四望,但见朝霞映照下的泰山,群峰起伏,云雾如海,涛涌波浮,九曲十八盘的石阶小路似戏水游龙,在峰峦间若隐若现。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从南天门缓步下山,我这个走惯了平路坦途的人简直比蹒跚学步的孩童强不了许多。登山之时,一是天黑路暗不知其险,二是逞一时之勇不觉其难,只恨不能“一步登天”早抵山顶。下山之际,陡峭如天梯的山路之险尽收眼底,险峻之处虽有铁栏相护仍不免心虚冒汗。饱尝了“上山容易下山难”的滋味,待一步一石阶地挨至回马岭,一段举目可望的路程已累得脚痛腿软。喘歇中从几个挑山工身上受到启发,只见他们不论上下,行走的路线都是“之”字形——从山路石阶的一侧起步斜行上下,行走了十余个台阶就到了山路的另一侧,再转身仍斜行十余个台阶又到了山路的那一侧。初见时不解其意但仿之一试,不但身体容易保持平衡,而且也没有“挫脚”之痛,这一“偷”来之艺使下山之难容易了许多。
归途的路上,我还领略了泰山的另一景观——碑刻。记不得一本什么书中曾赞誉泰山碑刻为华夏名山之最,堪称中国历史长卷的缩影,早在夏商时代就有70多个君王到泰山封禅刻石立碑。
果然,沿途石壁之上,从古到今,篆魏楷草字体各异的碑刻随处可见,尤以玉皇顶为最,四周山石上凡可视可凿之处举目皆是,足有几百幅之多,有的洋洋数百字,有的仅一、二字,内容多是形容、赞誉泰山之雄伟隽秀,也有的抒发登山之豪情意趣,百态千姿甚为壮观。在岱宗坊候车返泰安时,听到许多游人在高谈阔论登山之得失。有人抱怨自己登山是花钱买罪受,太不值。我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有眼不识泰山”?诚然,从岱宗坊一步一个石阶地攀至观日峰,九曲十八盘遥遥十余公里,7000多级台阶一步一个新高度累在必然。然而当你迎着飒飒山风,凝目注视旭日冲破黑暗撕裂云雾喷薄而出之时;当你站在泰山之巅举目远眺把“崇山峻岭几多秀,云锁高峰水自流。黄河千里飘玉带,一轮朝阳滚金球”的绝妙景色尽收眼底之时;当你伫立在古今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刻面前抚今追昔之时,你是否与我同感不虚此行!因为只有亲临泰山绝顶,方能领悟孔圣人“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叹,才能真正释透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绝句。泰山,不仅历史悠久,景观雄伟,而且文化灿烂。难怪凡夫俗子、平民百姓都对泰山那么尊崇,因为雄伟的泰山无愧于中华五千年历史的缩影。齐鲁行,游蓬莱仙境,赏崂山秀色,谒曲阜孔圣,登东岳泰山,令我更爱锦绣之中华苍翠神州,也令我增知长识,饱饮情趣。
啊,难忘齐鲁地,不枉齐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