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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淑红散文:榆钱窝窝

作者:高淑红

总编:慢半拍

不知从何时起,小区外光秃干枯的榆树枝儿,悄无声息地柔软起来,先是长出枣红色的细茸毛,紧接着冒出一小簇一小簇的花苞儿,慢慢地绽放成花瓣儿,一片片晶莹翠绿,一嘟噜一嘟噜地挤在一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似乎是小闺蜜们在七嘴八舌八卦今春的悄悄话儿,罕见伴有仨两珠尖尖的嫩叶儿。

桃树开了桃花儿,梨树开了梨花儿,海棠树开了海棠花儿,这翠绿的,莫不就是榆树盛开的“榆花儿”?人们却习惯美其名曰“榆钱”,一是因其形状酷似古代的铜板方孔钱,这种货币自秦兴至清亡,流行了2000余年,二是和“余钱”谐音,寓意着富贵吉祥、美好未来之意境,名字才千古流传下来的吧。

“榆钱万叠,难买春留”,榆钱是初春时节特有的一种野味儿菜,最好吃的时候一般在清明前后,因花期短、口感好、营养价值高,格外受到人们的青睐。这榆钱可生吃,记得儿时乡村少年们都是骑在树上,一把一把撸着新鲜的榆钱往嘴巴里填,清香可口、糯黏甘甜,是放学后少有的惬意时光,欢声笑语,自由自在。

小脚奶奶则会找来一根长长的竹杆子,在顶端绑好锋利的镰刀,站在树下仔细端详那一枝儿俊俏,然后稳、准、狠地钩落一束束榆树枝条儿,心满意足地拖着榆钱枝条回家。婶婶大娘们更加干脆,支上一架木梯,直接爬上房顶,探囊取物般轻松地把房前屋后的榆钱撸下来,“哧溜——哧溜——”不大一会儿,就让系在腰间的包袱鼓胀起来,“腰缠万贯”,满载而归。

夕阳余晖下,少年们吃足了,玩够了,才会赶着羊,或挎着筐,带着收获满满的榆钱回家,让母亲给做成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可蒸,把榆钱清洗干净沥干水,然后拌上面粉,放入蒸笼蒸上几分钟后就熟了,把蒜砸成蒜泥,加入香醋、生抽、芝麻油、辣椒碎,调做蘸汁拌入刚刚蒸熟的榆钱中,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或者呢,拌以玉米面、白面做成窝头,上笼蒸半小时即可起锅,抑或是轻轻拍打成薄薄的饼子,在左右两手中来回倒腾几下,“呱嗒”一声糊在铁锅的沿上,蒸熟后用锅铲锵下来,一层金黄灿烂的“饹馇”,外焦内嫩,口舌生香。

当然,亦可煲粥,以葱花或蒜苗炒后加开水烧开,锅内下皮蛋、瘦肉、大米或小米煮粥,将熟时再放洗净的榆钱,继续煮上十来分钟,出锅加适量调料,即成榆钱粥,吃起来滑润喷香。可馅料,将榆钱洗净、切碎,加虾仁、肉沫或鸡蛋调匀后,包水饺,蒸包子,煎馅饼,那叫一个清鲜顺口,甜滋滋、滑溜溜,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韩愈《晚春》诗曰:“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待到榆钱老了,由翠绿转为金黄,摇身成为榆树的种子,春风拂过,如雪花般飘飘洒洒,四海为家,唐代施肩吾作《戏咏榆荚》亦云:"风吹榆钱落如雨,绕林绕屋来不住。”清代陈维崧笔下也睹物思人过:“荡漾,谁傍?轻如蝶翅,小于钱样。抛家离井若为怜?凄然。江东落絮天。”一场如油春雨过后,榆树苗的小脑袋竟然无处不在,在路边、在井台、在墙角、在门框、在牛槽、在树下、在地头,都能堂而皇之地安营扎寨下来,榆树耐旱寒,抗风刮,适应性能强,遇贫瘠长灌木丛,肥沃时成栋梁材,真是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据说榆树百年方可成材,木质紧密坚硬,是明清老家具的首选木材,木匠说三斧头、五斧头劈不开,当然电锯除外哈,人们常用“榆木疙瘩”来形容思想顽固的人,也是有道理的。

如今城市绿化的要求是四季常青、三季有花,乡村想速成木材,又嫌榆树病虫害难治理,于是城乡都罕见榆树的身影了,难怪这榆钱也跟着水涨船高,物以稀为贵,身价倍增了。

遗憾今年没能吃上一口榆钱,有待来年能遇见一棵榆树,早春时节榆钱盛开,翠绿满树,清风鸟鸣,花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