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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骧录的一部奇书

奇林甸甸的长篇小说《龙骧录》是以黄帝、炎帝、蚩尤、九徽等为主人公的。故事取材于远古神话,背景是黄帝、炎帝、伏羲、颛顼、少昊五个部族首领分别统领五方的洪荒时代。主要人物是蚩尤和九徽。

在《龙骧录》里,林甸甸用她丰富超凡的想像、优美淡雅的文笔、成熟老练的文字、奇特精巧的构思、真挚深沉的情感,把上古传说中的五帝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挣扎于情爱、欲望与宿命之间的普通人。林甸甸用她的才气和灵气,把人们带回到了数千年前的远古时代,感受到了三皇五帝传奇的生活。她的超凡的想像,唯美的人物,诗意的语言,让人感到惊奇。

在这部13万字的长篇小说中,读者看不出什么历史感。这些远古的人物只不过是个符号,主人翁“南天战神”蚩尤十分感性,是一个理想的英雄,崇高而又富有情感。九徽是作者刻意雕塑的形象,她聪颖,内敛而又深藏不露,外刚内柔。这部奇幻小说的想像犹如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十分符合追求个性的现代人的口味。有人认为,林甸甸的这部奇幻小说不是无源之水、空中楼阁,而是跟神话传说、宗教故事、武侠小说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带着漫画的影子。

“小说是我在去年3月开始创作的,到去年10月完稿,后来根据出版社的要求,又作了点修改,应该是今年1月定稿的。”说起自己的大部头,林甸甸语句十分平淡。“因为好玩,又加上自己写了几篇短篇小说,我就写起了长篇,不过想尝试一下而已。但写作长篇给我带来许多快乐,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享受。”

在林甸甸看来,《龙骧录》的故事骨架是有的,它散落在古老的《山海经》、《史记》、《淮南子》里。“只是,故事很乱,我要做的事,就是将它们进行整理,然后在人物身上赋予自己的理想,呈现出他们自己的典型性格。于是便有了蚩尤—一个失败而又高大的英雄。英雄可以成就悲剧,但枭雄却能成就历史,这也是我对古代历史人物的一种理解。而在九徽的身上,更多地寄托着我的情思,是我心中的理想女子。可以说自己是随着小说情节的推动而有了成长感,渐渐地自己也就喜欢上自己笔下的人物了。但在写作中,也有许多无奈,比如颛顼吧,我本来想将他写成外冷内热的人,可后来失败了,没想他变得那么理性。因为小说情节的发展,需要他成为这样的人。”

林甸甸说,自己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笔下的人物形象,其次才是语言,很靓很悦目的那种。在语言方面自己确实也下了一番功夫,写作时,自己逐字逐句地诵读,追求语感和诗意,追求一种文字的清新和自然。

她一边读书,忙着高考,一边写作,并将自己写的草稿给同学们看:“写得好不好?”当她受到同学鼓励后,每天就不停地敲打键盘,最快时一天就写了上万字。

“由于自己对生活了解不是很深,我的知识都是靠书本来的,我的小说创作选择了远古的题材,那些故事扑朔迷离,众说纷纭。这是偷懒的一种表现。小说出版后,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不是这样的。”林甸甸这样说起自己的选材。实际上,她一点也没偷懒,因为这部小说,仅是《太平御览》这样的古书,她至少要读16部。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至于读者怎么评说这部小说,那是读者的事。”林甸甸没有希望靠这部长篇给自己带来多少名气,她不想搞什么炒作:“要出名的终究要出名,只要自己有内力。”

一个奇人

6年前,林甸甸的名字就在省内外的中学生中流传了。那是她的一篇《假如记忆也可以移植》的短文。那一年她刚读完小学,她将高考的作文题拿来小试牛刀,并在报纸上发表了,人们一下子惊叹起来:绍兴有个小学生林甸甸,高考作文写得真绝!小学生的作文让许多高中生、大学生感到羞愧。

2000年,在《钱江晚报》“无限创意新生代作文大赛”现场决赛中,这位绍兴文澜中学的学生获得一等奖。在文澜中学读初二的时候,她被《美文》杂志“相中”,发表作品小辑,被中华少年网评为文学之星。她在“全国2002-2003语文报杯新世纪少年之星”评选活动中获得金奖。

林甸甸在同辈人的眼中,成了一个才女和一个奇人,而在更多人的眼里,她是绍兴一颗正在升起的文坛新星。

确实,她是一个奇人。6月19日,在绍兴图书馆举办的林甸甸讲座上,图书馆主持人的介绍让人吓了一跳:林甸甸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与绍兴图书馆结下了不解之缘。据统计,到2000年她小学毕业时,她在绍兴图书馆借阅的图书就达到了2000多册。这个数字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达到的阅读量,而且这只是她在图书馆借阅的,不包括通过其他渠道阅读的书籍。除了在学校的正常学习外,她每周最少要完成三四本课外书籍的阅读,且都是大部头的书。她拥有绍兴图书馆成人和少儿两张借书证,然而,这仍然不能满足她的阅读需要,她总是一再要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多借书给她。工作人员被她这种好学精神所感动,总是给她一些特殊的照顾。

“小学毕业时,差不多读过2000册书吧。从初中到现在,也差不多有这个数字。”林甸甸是这么平静地说起自己读书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已从绍兴图书馆中读了4000多本书,可谓是满腹经纶。

“很小的时候,我就很文艺了。在鲁小的时候,我时常坐在学校的草坪上,大声诵读,唐诗宋词读得很多。自己的文字,也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林甸甸从小就热爱读书,以至于有了丰富的吸收,她便设法“释放”——时时有写作的冲动。即便是在高考来临之前的半个月,她还洋洋洒洒地写了万字以上的短篇小说《薄荷毒》和6000余字的短篇《七层塔爱情》。“这是我迎战高考前的一种最好的休息,写作带来的快乐和愉悦,是无法言喻的。”这位刚刚高中毕业的中学生,她的言语中已没有半点中学生的腔调,正如她老辣而又充满着光彩的文笔一样,谁也难以相信,它会出自一个中学生之手。

一个奇梦

还在文澜中学读初中时,林甸甸给自己写过一个简介,自称是出生于哈雷彗星回归的那一年,芙蓉花开的那一月。在她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梦:文章能够发出闪电般的光芒,大梦能在芙蓉花上盛开。

“我是从小学4年级开始创作的,从那以后,创作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说起自己的梦,林甸甸将手伸向她的母亲,“应该感谢我很文艺的母亲,她是我走向文学的引路人。”

林甸甸的母亲是一名师范毕业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她的父亲是绍兴一名颇有名气的画家,林甸甸承继了他们的艺术细胞。“特别是母亲,我想看什么书,都是她帮我找,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有的书是她先看,帮我把关的。她才是我文学的引路人。”林甸甸说起父亲母亲,充满着甜蜜。

由于有了一个梦想,她总是反复阅读经典名著。于是,一部《红楼梦》她少说也读了10多遍,《飘》读了8遍—她总是仔细地揣摩着优秀作品中的结构、人物等。读高中以后,她便开始扩大知识面,各方面的知识她都开始有意识地涉猎。“知识面是写作的必备基础。”因此,作家一向感到头痛的数学,她也主张要好好学。她在19日举办的讲座上说:我领悟到这点有点迟了,错过了学数学的最好时间,希望我的学弟学妹们要好好学数学。

说起自己梦想进哪所大学时,林甸甸说:“我想进的大学,是图书馆大藏书多的大学”。今年的高考刚结束,对于林甸甸来说,进哪一所大学,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无论在哪所大学读书,成才关键还是靠自己的努力。”

她对自己高考作文答卷颇为满意。她写的高考作文是一篇题为《酒杯、船帆、手》的散文。她选择了李白的酒杯、郑和的船帆、一双农民的手这三个意象,“李白的酒杯折射出盛唐文化,郑和的船帆折射出闭关锁国的即将开始,农民的手,通过勤劳换来丰收,折射当今社会蒸蒸日上。”通篇贯穿下来,则暗喻中华文化从兴盛到衰落再走向复兴。一位相当权威的语文老师认为,林甸甸的作文分,应该在52分以上,文笔好的话能超过54分甚至更高。

不少人认为无论从她的散文还是小说来看,林甸甸已经步入作家行列了。她驾驭文字的能力超过了时下红得发紫的少年文学明星。有人劝她在网上发表作品,扩大知名度,但她说,她基本上不在网上发表作品,不太信任网络,她喜欢通过传统的渠道发表自己的作品。

林甸甸说,自己不会像韩寒、郭敬明等人那样,也不会去走“写手”的道路,有出版社约她改写《红楼梦》,她毅然拒绝了。林甸甸已经把文学当作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和自我完善的方式。

沿着自己的梦走下去,是她不变的信念,也是她的亲人对她的期望。

“天涯思君,终不可忘,***此明月,如隔参商。昆山何阔,弱水何长,承君此诺,但守天荒。”这首在小说中结尾的诗句,也同样表现了她为自己的奇梦“但守天荒”的写照——

“三千年前,我站在悬崖的尽处,看烟霭模糊了天空的沉幕。

激荡的烈风钩沉了天角最后一抹嫣红,那时是谁的微笑在霞光中闪烁,那时眼泪滑落,我看不清楚始末……

歌尽三叠之后,整片沙漠都化作了银色的沧海,在丝弦的应和中传来渺远的回响。

而那人的笑容,仍是温暖得一如既往。

温柔而坚忍的手掌,换我,一世的守望。”

“少年作家”林甸甸 高考考了6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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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晚报6月23日报道 还记得三天前在绍兴图书馆现场签售新作《龙骧录》的绍兴一中高三学生林甸甸吗?这位曾被评为“少年文学之星”的女孩昨天笑开了怀——昨日高考成绩揭晓,林甸甸总分630分(文科),高出重点线62分,居全省文科第191位。

林甸甸是如何做到既保持写作爱好,又不误“正业”的呢?据林甸甸介绍,对她来说,写作就是休息,就是娱乐。上课的时候,她会充分利用,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休息的时候则也充分“休息”——她不看电视,看书、写东西就是她的休息。对她来说,写作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冲动,就在高考前夕,她还写了7个短篇,约4万字。

接下来志愿填报哪所学校,林甸甸说她还没有想好,得听听老师们的意见。看着骄人的高考成绩,难怪林甸甸会自信地说,她将不以写作为全职。 (记者 钟宏娇)

林甸甸与《龙骧录》 □郑休白

平和、冷静、沉着、深刻,面对那张清纯明丽的脸,我无法想像,这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女生。她的博学,她的睿智,她的敏锐,她的细腻,总在平和冷静中悄然跃出,沉着深刻中陡然收锋。每次回首凝眸,神情之间,有探究,有深思,有自信,有坚定。

林甸甸说,她属天秤座:包容、和谐,内心孤独。

我说,搞文学创作的人大多孤独,孤独才会痛苦,才会思考,才会耐得住寂寞写作。要不你怎么写得出《龙骧录》?怎么会被邀进绍兴图书馆作讲座?又怎么会有这么热闹的签名赠书场面?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

她说,做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是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交流,交流的过程很重要。有一次,她问自己:我到底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肯定?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写小说和交流这个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完善与成长的过程。

《龙骧录》(新世纪出版社2005年5月出版)是林甸甸的新作,长篇奇幻小说,洋洋十三万字,其超凡的想像,唯美的文字,精巧的构思,深沉的情感,令人击节高叹。新世纪出版社编辑说,这部《龙骧录》不但文字好,人物刻画也精细,且具江南女子的婉约含蓄之美。

在这部书中,上古传说中的五帝,脱却了高高在上的神祇外衣,挣扎于情爱、欲望与宿命之间,于是洪荒不再遥远,五帝不再飘缈。林甸甸用想像的翅膀飞翔于传说与现实交织的天空,且把希冀和理想隐藏在人物深处。

奇幻小说是一种新兴的通俗文学形式,它以奇思妙想的想像力为基础,综合了神话、言情、武侠、科幻等文学形式,具有传奇性、趣味性、可读性等特点。林甸甸创作这部《龙骧录》的动机却来自哲学层面的思考。

她说,我从小爱看历史书,但那些书,赞美的大多是成功者,失败者往往都是反面人物。而我看重的却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历史。我常常问自己:那些失败者难道就没有可歌可泣的东西?我正视失败者!

看了《淮南子》、《太平御览》、《述异记》、《列子》、《史记》、《世本》、《北堂书钞》、《初学记》、《大戴礼》、《楚辞》、《山海经》等书,她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本连环画,里面一幅五帝分列东南西北中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于是那些史书神话中的人物在这幅画中相互碰撞,继而发问:如果终究逃不脱这别离的宿命,是否还要忍受三千年的寂寞,只为今生的一次回眸?

于是,林甸甸在《龙骧录》中不设一个反面人物,只赋予他们不同的个性,不同的命运,不同的思考。

故事很快构思成熟,完稿也只花了半年时间。那时,她正读高三,学习紧张,可每天晚上,仍坚持写作。她每写一段,就停下来念一段,听文字的音韵节奏,品画面的色彩效果。字里行间则追求“纳兰之至情,太白之放逸,东坡之旷远,摩诘之禅机,长吉之幽才,义山之藻丽”。

看过许多西方哲学、中外名著、唐诗宋词、武侠小说、日本动漫画、美国大片的林甸甸,既欣赏中世纪纷乱、阴暗、华丽的颓废美,也推崇沈从文清丽高远的简约美,还喜欢张爱玲忧郁孤傲的病态美。《龙骧录》的创作让她游刃于种种艺术美的天地间,人物的悲欢离合,情节的铺陈起伏,都受制于唯美这根魔棒。

林甸甸是一个不喜宣泄情感的人,她的创作态度也很平和,她追求那种作者不动声色就把读者感动了的境界。

《龙骧录》中的女主人公九徽,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把林甸甸感动了。

九徽是黄帝之女,聪明、有洞察力,目光敏锐,外表刚烈,内心柔弱,既含蓄,又有锋芒;既善良,又有心计,且一直保持自己的独立状态。她承认九徽有自己的影子,只是理想化了一点。她想通过九徽这个人物,呼唤倡导一种和谐的人际关系。

高考以后,林甸甸除了上网、看动漫片,就是写作,已写了六个短篇小说。在这些作品中,或多或少可以看出些杜拉丝的跳跃、李碧华的诡异、米切尔的飘逸、曹雪芹的精细、金庸的冷峻。她把这种写作称作练笔,为以后写长篇打基础。

已获得许多文学奖项的林甸甸坦承,虽然自己今后选择的肯定是文学,但不会是全职。人说,真正的人生是从高考以后开始。她希望自己进大学后能多学点别的学科,扩大自己的知识面。努力使自己成长为一个知识型作家、学者型作家。她说,她今后还会尝试历史题材,当然,历史只是一个背景,展示的是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

有一次,她问班长: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班长说,是事业成功。林甸甸沉思着摇头。

采访那天,她郑重地对我说:“我想人生的意义应该是推进人类文明的发展。我为这个发展尽力了,我就问心无愧了……” (6月21日《绍兴日报》)

龙骧录1

时令早已是交了秋,而宫室中却没有丝毫凉意。厚重的深红色帷幔重重叠叠地垂满了四壁,她站在暗红的帘影中央,却把自己的影子错看成了蝴蝶。

墙边那个高可及人的铜柱依旧是擎着浅浅的铜盘,微弱的火光摇摇欲坠地暗下去,暗下去。

瑶姬从案边取下蠼青长壶,慢慢向盘中注了油。火光于是猛然亮了起来。两个女子长长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帷幔上,随着跳跃的火光,微微闪动着。

侍女捧过水来,伏侍她洗了手。瑶姬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看水珠从指间静静滑落。

转过头,忽然问:“青萝,今天……是第几天了?”侍女原本澄明如水的眼睛,忽然间漾起忧戚的神色。

“自从陛下病倒……已是第七天了。公主。”她沉吟不语。七天中,父亲水米未进。她向青萝挥了挥手:“你也累了,下去吧。”侍女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去。

十余年来,她第一次看见父亲深藏于心的脆弱。她曾经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坚强最勇敢的男人,会给女儿一世的宠爱,保护她走完漫长的一生。可是在姐姐女娃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父亲终其一生苦心经营的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居然在刹那间全部崩圮。

终于看清楚,他在世人面前表现出的沉稳和坚强,其实不过是心底深深脆弱的伪装。

三个姐姐中,女娃是她最心爱的长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至于另外两个姐姐,少儿和阿赤,向来是不问世事潜心修行。在这深宫寂寞清冷的岁月里,只有她和女娃,两个人彼此温暖。

然而女娃是不甘心把生命熄灭在深宫里的。她看透了皇族女子单调而被动的命运。她常常说,皇女们在这个世上最大的用途,就是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让诸多势力彼此牵连制衡。

做姐姐的向往外面的世界。她常常抱着瑶姬,轻声呢喃:“阿瑶,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我要看看昆仑山的样子,看看东海的样子。我要走遍所有的山川河海,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再也不回到这冷清的释祝宫里来。”她低下头吻着妹妹的黑发:“阿瑶,你说过永远要和我在一起。你会和我一起走的,是吧?”妹妹始终是一言不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有一次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姐姐清亮的眼睛,说:“可是父亲呢?若是我们走了,父亲该怎么办呢?”那一天,女娃沉默了好久,忽然,眼中落下泪来。

她更紧地抱住瑶姬,声音沙哑:“可是,阿瑶,就让我任性一次吧。一个人,一辈子,我只任性这一次。”瑶姬无声地握紧了姐姐的手,再也不说话。

那一年,父亲终于同意女娃出外游历。临行前,她朝着妹妹微微一笑:“阿瑶,等我回来。”那一个约,她终是不曾信守。

九月,炎帝之女驾小舟于东海,风浪骤起而溺于水。

那几天炎帝迅速地衰老、憔悴。

在这世上,纵使是掌控着土地和黎民的皇族,也依旧是逃不脱生老病死的轮回。而死去的女娃,她的精魂竟变作一只鸟,日夜衔来树枝和石子,发誓将东海填平。

那么悲壮那么渺茫的一个梦想,她却要用生生世世日复一日的努力,延续千年万年。

瑶姬叹一口气,瞳仁深处有火光静静流淌。

她一定能做到的。我知道,因为我了解她是怎样一个女子。

永远是自信,并且坚强。

她仰起脸,眼中的泪便再也掉不下来。

姐姐,无论相隔多么远,即使是隔着生与死的汪洋,我也会藏好泪水和所有悲伤,向你微笑,看你飞翔。

你说过的,希望我也能一样的坚强。

她缓步走到床前,拢开帷幕,轻轻在床边坐下。其实不过中年,父亲却是形容消瘦,须发苍白,眼中没有丝毫神采。

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衰弱得不堪一击的老人,就是威震南方的最高统治者,万民所景仰的炎帝?

父亲看见瑶姬,喉中哽咽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她叹一口气,为他掖好被子,道:“父皇,才这么几天,你就全白了头发。姐姐若是看到你的样子,你叫她……怎么放心得下?”父亲伸出枯瘦的手,握紧了她的手腕,道:“你姐姐……她……还能看得见我么?”说罢,眼中竟涌出两滴泪,“怕是……终世殊途了……”瑶姬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父皇,姐姐已经没有办法回来,而你这样自暴自弃,完全于事无补,反而会遭黄帝他们耻笑。无论是我还是姐姐,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难道你……竟忍心让我们为你悲伤么?”炎帝却是微微苦笑:“黄帝尽管有众多子女,他却一个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所谓,可是我……女儿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身为一方天帝,却连自己的骨肉都留不住……”她知道,父亲又想起了那两个修仙而去的女儿,少儿和阿赤。她们得脱轮回、跻身仙界,早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也一度使父亲痛心疾首。

她握紧父亲的手,说:“可是二姊和三姊的走,并不曾让你像现在这样消沉啊……”他的手却从她的手中轻轻滑脱,“少儿和阿赤那两个孩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们并不属于我。可是我却同样疼爱着她们,希望她们有朝一日能够明白,这个充斥着生老病死的世界其实同样值得留恋。可是我最终是失败了……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丝毫不舍……那一刻,我是心痛,可是我却不曾伤心。无论如何,我可以理解她们为自己作出的一切选择……”他的叹息中有刻骨的凄楚,目光却似已穿透了天空,凝视着两个已成仙而去的女儿。“至少这一刻,我相信她们是幸福的。她们找到了值得自己付出一切的东西,我相信她们已经是远离了尘世的烦恼和悲伤,在自己的天空里快乐地飞翔……”他忽然转向瑶姬,目光沉郁而哀伤。

“可是你和女娃不同。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间仅存的梦想……那么美丽,那么不染尘埃的善良……”他低声哽咽起来,她轻轻拥着他,听他含糊的声音重重击在她的心头:“瑶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我所仅有的世界,便只有你……只有你了……”她点点头,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

瑶姬走出父亲的寝宫,站在高高的玉阶上独自发怔。一直等在宫外的青萝走过来,为她披上玄狐的大氅。瑶姬微微摇了头,青萝便乖巧地收起了狐氅。

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她一手扶了侍女,一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压。

青萝却忽然附在她耳边道:“公主,祝融将军来了。”果然有一个身披红褐色斗篷的人走上台阶来。那人见了瑶姬,却只是一欠身:“甲胄在身,望公主恕祝融不能尽礼。”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象征性地做了个搀扶的手势:“祝融将军,何必如此拘礼?”祝融顺势直起身,面上却有忧忡之色:“公主,陛下他……近日情况如何?”“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伤心过度,怕是要多调养几天。不过有你和***工、刑天三位将军代理朝政,父皇亦是可以放心了。”祝融黧黑的脸上竟泛起了一点红晕:“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刑天和***工都是只知戎马的粗人,而我一个人虽能应付一阵子,却难免思虑不周。我想向黄帝派出使者,请求他让蚩尤回南天,助我襄理朝政。不知公主以为如何?”瑶姬看着他脸上的忸怩之色,不由轻轻笑道:“蚩尤?我只听父亲讲起过他。他是南天以骁勇闻名的战神,莫非也通朝枢?”祝融肃然道:“蚩尤是我父亲的养子,自幼与我以兄弟相称。当年黄帝听说蚩尤雄才大略,骁勇善战,便邀蚩尤去中原一展才干。那时蚩尤尽管年纪尚轻,却已经成为炎帝陛下的左膀右臂。然而陛下为了示好于黄帝,便也劝说蚩尤前往中原。那时公主尚且年幼,自然不记得这些事了。”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按将军的意思,派人将蚩尤召回罢。”祝融转身欲离去,瑶姬却又叫住了他:“祝融将军,还有一件事。”祝融回过头,目光中有探询的意味。

她微微一笑:“父皇执意要去东海为姐姐做一场祭祀。”“公主的意思是……”瑶姬叹了口气,道:“父皇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长途跋涉了。可是他却固执得很,非去东海不可。将军,你能劝住他么?”祝融却是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毛:“若陛下已下定决心,我相信没有人拦得住他。公主……我本不该多言,但请听我一句话:陛下目前怕是谁的话也听不进。无论要做什么,都尽量顺着他吧。”说罢竟叹了口气,径自去了。

她怔忡良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青萝上前扶住她,轻声说:“公主,还是回去休息片刻罢。”她点点头,转身要走,却怎么也移不开步子。一片落叶掉在我肩头,不知怎么的挣得支离破碎。她仰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天空。空中仿佛是突然起了雾,转啊转啊再也不肯停下来。喉中忽然涌起一阵甜腥,她扶着青萝,剧烈地咳嗽起来。青萝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努力睁开眼,却看见白玉的台阶上触目惊心地碎了一滩血迹。

她无力地将一只手放在侍女的肩上,微垂着眼,道:“青萝,扶我回寝宫,然后叫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她忽然睁开眼,眼中的泪光把侍女吓了一跳。

“还有,不要把我咯血的事告诉父皇……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