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惜前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串串眼圈,静眼观看。
近处的眼圈小,远处的渐扩渐大,透过眼圈中间望过去,烟雾的尽头是贴挂的壁镜,镜里面的中年男人,沉稳、坚毅、郁郁寡欢。
他在想什么呢?
年已不惑的伍惜前,两鬓上的头发,白加黑,半个月不理发,那边色的发丝就格外的扎眼,原来一直喜留大背头的他,现在呢,发型不是毛寸就是小平头,只要时间充裕,伍惜前一个礼拜就理一次头发,还真是呢,短发的中年男人,愈发的精干,那短短的白发,却给人以沉稳的印象。
连抽几口烟,呛住了,一阵咳嗽。这几天,心情怎不舒畅呢?
兔死狐悲呗,一个同事的离职,倒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人嘛,本就离不得社会,社会中生活,就相互比较。那远在香港的中国首富,没有比较的欲望和可能,拿来比来比去的,就是周边的邻居和同事。个人的幸福,却落在他们的身上!
幸福其实很简单,收入和邻居差不多,工作呢和同级的同事相差不大,兜里的钱呢,够妻子支付日常的开销,偶尔还能奢侈的除外旅游,顺带呢,买一两件首饰送给妻子当礼物,犒劳那个嘘寒问暖、整天在烟熏火燎中制作一日三餐的家主,感谢她为家庭的辛苦操劳,感激她十几年的相随相伴,感念她相夫教子的苦辛罢。
现在呢?三人三地,妻子扔在原来的单位,儿子呢,在省城读书,自己呢,不远千里,深入戈壁,有什么可叹?一切嘛,都是为了讨生活。
这样的生活,幸福么?
怎谈得上?抛妻弃子,整日周旋于茫茫戈壁,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每次在家相聚也就三五天时间,匆匆的来,忙忙的去,一切的一切,飘渺虚拟,心无所依。
别人能忍得,我又如何忍不得?
只是呢,同事中,陆陆续续的,托了各种借口先先后后离开的络绎不绝。
这个月,不是又,走了一个?那个同事,年纪比自己还要大好几岁呢,那我,有何可怕?
唉,不想了。走了的,自有走的理由,留下来的,也有留的道理。
人和人,怎能比?
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家有万贯、不愁吃穿的富家子弟,就只是一个需要按月领取薪水的月供族,本本份份的工作,每月领取分内的工资,交得起儿子的择校费,手里的积蓄,好歹也能买辆小汽车哈。
对,年底买辆车吧。妻子不是学了驾照了么?给她买辆车,从单位去省城,不就方便了么?
好,就这样吧,伍惜前仔仔细细盘算一番,年底买车,压力不大的。车,肯定是买得起,当然了,有多少钱办多大事,买辆一般的代步车不成问题的。如果,妻子想要稍微好一点的车,那还要去办车贷的。
拿定主意,年底买车,伍惜前又深吸一口烟。什么样的车,到时候,听她的罢。毕竟,她开车的次数要多嘛。
伍惜前心里一阵轻松,同事离职给他带来的压力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掐灭了烟头,耳边却想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抬眼向窗外望去,又下雨了。
这两年,戈壁滩上的雨水渐渐多起来了。滩上的骆驼刺,明显的比前些年绿的多了。还有那无名的野草,也稀稀落落的从石头缝里向外冒呢。
雨水这样持续下去,那戈壁滩,说不定呢,将来还能像江南一般的葱绿,生意盎然。草真的如江南的那般绿了,戈壁滩,也蛮不错的嘛。
看着窗外的.雨,伍惜前就注意到了窗台上的花。
哦,出差前买了两盆花,一盆放在窗台上,另一盆呢,却放在床头柜上。这两盆花,那花农专专交待了的,窗台上的喜阳,床头柜上的,却喜阴,见不得阳光的。
那天正在收拾行李,想抽烟,抓过烟盒去摸,却已空了。伍惜前走出小区去买烟,却看见小区门前停了辆车,车上呢,一盆盆的花草红绿相映,煞是好看。转到车前,东瞅细看,挑了两盆,问了花名,却又迟疑了:经常出差,无人浇水,花会不会干旱渴死呢?
那花农,却出了主意:买来小脸盆,盛了水,把花盆放进脸盆里,花盆呢,要垫起来,脸盆里就可多盛水,水面与花盆间留了缝隙,花根就可从下面吸收湿气和空气了。出差嘛,每次也就一、二十天,花在潮湿的水汽里,不会干渴的。
现在呢,两盆花都葱绿葱绿的,窗台上这盆,绽放了白里透红的小花,哦,这花,叫什么名字?全忘记了,当时问过花农的,出了趟差,就全记不起来了。
伍惜前又制作了洒水浇花的简易洒具:找了空的饮料瓶子,卸了瓶盖,用钳子敲打绣花针穿过瓶盖扎孔,瓶盖上穿了二十来个针孔,洒具就完工了。瓶子里装了水,封了盖,两手压挤饮料瓶,就有细细的水雾均匀的从瓶里飘洒而出。
浇花吧。
伍惜前将两盆花搬到卫生间,盆里面天了水,又用新制的洒具喷洒水雾清洗叶面,叶子上的灰尘就浑浊了水,滴滴答答的流到地板上。
两盆花又搬回原来的位置。宽宽大大的叶子,嫩绿、洁净。房里有了花草,就愈加的静谧、安详、整洁。
戈壁滩上的生活,原也不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