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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妓诗的注解

李相绅镇淮南,张郎中又新罢江南郡,……与张宴饮,必极欢尽醉。张尝为广陵从事,有酒妓,尝好致情,而终不果纳。至是二十年犹在席,目张悒然,如将涕下。李起更衣,张以指染酒,题词盘上,妓深晓之。李既至,张持杯不乐。李觉之,即命妓歌以送酒。遂唱是词曰:“云雨分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张醉归,李令妓夕就张郎中。(《本事诗·情感第一》)

初,有客自零陵来,称戎昱使君席上有善歌者,襄阳公(于頔)遽命召焉。戎使君岂敢违命,逾月而至。及至,令唱歌,乃戎使君送妓之什也。……戎使君诗曰:“宝钿香娥翡翠裙,妆成掩泣欲行云。殷勤好取襄王意,莫向阳台梦使君。”(《云溪友议》卷上“襄阳杰”)

第一则本事涉及淮南酒妓与李绅、张又新之间的关系。本事谓“张(又新)尝为广陵从事,有酒妓,尝好致情,而终不果纳”,则诗所谓“云雨”、“求梦”者,指酒妓与张又新之间的云情雨意。第二则本事叙述零陵妓与于頔、戎昱之间的关系及情感归属,诗中“襄王”指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使君”指永州刺史戎昱。这两则本事有明显的***性。首先,故事大抵涉及三方面人物:一是作为故事中心的妓人,二是作为诗歌作者的文士,三是作为妓人的予夺者,在故事中居于支配地位的连帅方伯,三者构成三角归属关系。其次,本事诗用巫山神女故事,用巫山神女与楚王、宋玉之间的归属关系比拟妓人与连帅方伯、文士之间的归属关系,只是巫山神女故事对感妓故事的影响这时主要表现为《神女赋》的影响。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神女赋》中原本并不存在的襄王梦遇神女故事已经取代了《高唐赋》中怀王梦幸神女的故事,用《神女赋》已喻意自足,不必涉及《高唐赋》。

感妓故事产生在中唐以后,这时,《文选》的《神女赋》中“王”、“玉”已错位,梦见神女者已由宋玉误为楚襄王,那么,何以出现宋玉与神女的情感归属关系呢?究其原因,首先,作为唐人重要阅读经典的《玉台新咏》收有简文帝的《行雨》诗,该诗用宋玉梦遇神女之说。其次,即使是李善注《文选》,也并未完全扫除原有故事的痕迹。如六臣注本中“王曰:‘茂矣美矣……’”,李善注本作“玉曰:‘茂矣美矣……’”, 此后的大段对话讲述梦遇神女的情形。宋玉赋文中又有“望余帷而延视兮”、“褰余帱而请御兮”等语,似乎遇神女的又不是襄王,而是宋玉。李善注本中梦遇神女的情节其实已经纠结缠绕,混沌不清。因此中唐以后仍有宋玉梦遇神女之说,如李群玉《赠人》诗云:“曾留宋玉旧衣裳,惹得巫山梦里香。云雨无情难管领,任他别嫁楚襄王。”感妓诗也不过是用此残留之说。

由巫山神女故事到唐代感妓故事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其中间环节即感甄故事。如果将此一演变视为生命的繁衍,那么,其“遗传因子”为两大故事模式,即失妓、得妓故事和才子佳人故事。

《感甄记》自巫山神女故事演变为“失甄”、“得甄”故事,并确定了唐诗本事中失妓、得妓故事的模式。《感甄记》在虚构曹植、甄后洛川相会的故事时,附会衍生出曹植求甄逸女不遂,甄氏为曹丕所得而“植殊不平”等情节,这些情节是后来失妓、得妓故事的直接来源。前引戎昱诗本事记戎昱与零陵妓悲欢离合的故事,为失妓故事。所引张又新诗本事记张又新二十年后与淮南妓重逢欢会之事,为得妓故事。失妓故事还有《本事诗·情感》所载刘禹锡失妓故事,得妓故事还包括同处所载刘禹锡得妓故事,此外,还有《唐诗纪事》卷六七所引袁皓得妓故事,《太平广记》卷一六八、二七三引《卢氏杂说》所载郑还古及洛中举人得妓故事等。除此之外,《云溪友议》中崔郊感妓诗本事,《唐摭言》中赵嘏感妓诗本事,《太平广记》卷一六八引《卢氏杂说》中江陵寓居士子感妓诗本事及韩翃、柳氏故事,属于妓人失而复得故事。“失甄”、“得甄”故事与失妓得妓故事的渊源关系在唐人那里是明确的。元稹《代曲江老人百韵》有“班女恩移赵,思王赋感甄”两句,用感甄故事。该诗借曲江老人的回忆,叙说玄宗一朝的兴衰际遇,前引第一句言玄宗宠遇杨贵妃事,第二句隐指玄宗夺寿王妃事。杨玉环本为玄宗子寿王之妃,开元二十八年,度为道士入内,天宝四年册为贵妃。所谓“思王赋感甄”,是表现寿王失妃的抑郁和苦闷。在这里,感甄故事用为失妃故事,与本事中的失妓故事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