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1]
被酒莫惊春睡重[2]
赌书消得泼茶香[3]
当时只道是寻常
出处:
中华诗词-清-纳兰性德
全诗用.黄叶、疏窗、残阳,一派萧疏凄紧冷落,引发出对逝者的感念及生者的悲凉。
注释:套用典故与名句.
[1]李(王旬)《浣溪沙》词:镂玉梳斜云鬓腻,缕金衣透雪肌香,暗思何事立残阳。
[2]被酒:酒酣。《史记》高祖记: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
[3]李清照《金石录》后序: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则举,否则笑,或至茶覆怀中,不得饮而起。
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与表妹佩蓉相恋,招致父亲明珠的反对,上言皇帝将佩蓉聘为公主塾师,无奈之余,容若奉父母之命娶妻婉君,婉君虽贤,却难挡容若对佩蓉的思念。后容若中进士,被选为御前侍卫,得以见到佩蓉,哪知皇上已有册封佩蓉之心。而佩蓉难忘容若日渐憔悴,随之含恨而死。容若为其苦心不能以身相殉,这时他悟及婉君对自己的好处时,婉君却因失意成疾而病逝。
纳兰性德,字容若,初名成德,后改名性德;他出身满清贵族,是清初一位重要的
词令家。其词情真意切,清丽凄婉,特别是为悼念其早逝的妻子卢氏而写下的许多词篇
,更是泣血之作,哀感顽艳,是他成为中国词史上一位著名的“伤心人”。这首《浣溪
纱》就是其中的一篇。
秋风萧瑟,天气肃杀。中国文人自古就有悲秋的传统;纳兰夫妇伉俪情深,为爱妻
的早逝而伤心的纳兰此时触景生情,又怎能不悲从中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
“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开篇“西风”便已奠定了整首词哀伤的基调。词人明知已是
“独自凉”,无人念及,却偏要生出“谁念”的诘问。仅此起首一句,便已伤人心髓,
后人读来不禁与之同悲。在看北宋词人贺铸在丧妻后发出的感叹:“空床卧听南窗雨,谁
复挑灯夜补衣?”两人虽然相隔六、七个世纪,其情却是相通的。而“凉”字描写的绝
不只是天气,更是词人的心境。次句平接,面对萧萧黄叶,又生无限感伤,“伤心人”
哪堪重负?纳兰或许只有一闭 “疏窗”,设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内心短时的平静。“西风
”、“黄叶”、“疏窗”、“残阳”、“沉思往事”的词人,到这里,词所列出的意向
仿佛推出了一个定格镜头,长久地锲入我们的脑海,让我们为之深深感动。几百年后,
我们似乎依然可以看到纳兰孑立的身影,衣袂飘飘,“残阳”下,陷入无限的哀思。
下阙很自然地写出了词人对往事的追忆。“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这是格式较为工整的对仗句。“被酒”即醉酒。春日醉酒,酣甜入眠,满是生活的情趣
,而睡意正浓时最紧要的是无人打扰。“莫惊”二字正写出了卢氏不惊扰他的睡眠,对
他体贴入微、关爱备至。而这样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不仅是纳兰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他
文学上的红颜知己。出句写平常生活,对句更进一层。词人在此借用了赵明诚、李清照
夫妇“赌书泼茶”的典故。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一文中曾追叙她婚后屏居乡里
时与丈夫赌书的情景,文中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
,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
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这是文学史上的佳话,意趣盎
然。一句“甘心老是乡矣”便写出他们情投意合、安贫乐道的夫妻生活。纳兰以赵明诚
、李清照夫妇比自己与卢氏,意在表明自己对卢氏的深深爱恋以及丧失这么一位才情并
茂的妻子的无限哀伤。纳兰毕竟是个痴情的人,已是“生死两茫茫”,天人相隔,而他
仍割舍不下这份情感,性情中人读来不禁潸然。倘若卢氏泉下有知,有如此一位至情至
爱的夫君知己,亦能安息了。比起纳兰,李义山算是幸运得多,当他问出“何当***剪西
窗烛”时,是自知有“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而我们这位伤心的纳兰明知无法挽回一切
,他只有把所有的哀思与无奈化为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七个字我们读来尚
且为之心痛,何况词人自己,更是字字皆血泪。当时只是寻常情景,在卢氏逝世后却成
了纳兰心中美好的追忆。大凡美好的事物,只有失去它之后我们才懂得珍惜,而美好的
事物又往往稍纵即逝,恍若昙花一现。纳兰在他的另一首词《蝶恋花》中有“辛苦最怜
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长如玦”,也表达了同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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