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这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长江自西向东流,孟浩然顺江而下,并且由于黄鹤楼在武昌,位置上说在扬州的西面。“西辞”当然是自西往东走。
从诗句的表面理解即是,孟浩然买舟在长江顺流而下,东去扬州,向西面的在黄鹤楼李白辞行。
很正常的解答啊,真的是这样么?
其实远不止如此。毕竟一般看来,作者李白写送别诗,应以送者为视角,如"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李白为主,孟浩然为宾就在东边了,为什么要以被送的人为主呢?
“西辞”,是以孟浩然为主角,表现了友人间依依惜别的心情。
因为李白是个浪漫而重情的人,"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他对孟浩然的亲敬之情可见一斑。两人相识时,比他大十多岁的孟浩然已名满天下。
高山流水视为知音,当挚友扬帆远去时,无有凄凄满别情,愿把情意托付滚滚江水,将友人送住春光如烟似锦的目的地扬州。
但全诗中没有"不舍""深情"的字眼,写的皆是美景,李白表现得坦然大气,倒是孟兄依依不舍,回首频挥手向西望友人告别,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了。故有学者称此句为千古丽句,描绘出清丽明快的盛世江山图。
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李白七绝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贵。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使人神远。读这首《送孟浩然之广陵》,尤其能品出沈德潜所言滋味。
当然也有人认为,李白之所以道"西辞",完全是为黄鹤楼情结所致。
崔颢怀古念乡的《登黄鹤楼》,堪称殿堂级神作。
酷爱题诗的李白,因崔颢在先而叹道:
"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之在上头。”
所以在这首送别诗中,为突出强调黄鹤楼,点明具体位置,也顺便弥补下"眼前有景道不得"的遗憾,让孟夫子"西辞黄鹤楼"。加上"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也算题(提)过黄鹤楼,并果然成为与崔诗比肩的佳作了。
其实这种文学上的"东西”方向,其实带有文人审美的。
曾经有好事者问:"为什么孔雀东南飞?"答曰:"西北有高楼!"不过应急之说。
又比如,李白在《峨眉山月歌 送蜀僧晏入中京》云: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从中也可看出诗仙往西看的。
不独李白,还有李煜所吟"无语独上西楼",李商隐夜咏"何当***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等等,以致我们少有看到咏"东"的诗词。
这是因为传统文化中,"东"为主体,"西"为客体,后引申出在朝和在野之意象。在文人笔下,非主流的"西"更具美感。
倘若不信,把李白诗改成"故人东辞黄鹤楼",似乎就变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