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秋水
图:来自网络
母亲持家的能力在我们当地是有口皆碑的。她借助一台蜜蜂牌缝纫机帮助一个大家庭“踏”过那些清贫艰难的岁月。
我家这台老物件购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由上海缝纫机三厂生产的蜜蜂牌缝纫机。它是我们家艰难岁月中最勤劳的好帮手,也是母亲的最爱。如今又成为我家的传家宝,良好家风的载体。我结婚后一直在用它。
至今,母亲离开我们已经36年了,这台年近半百的缝纫机仍然静静地伫立在我家的书房里,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它外面包裹着厚厚的黄色绒布防护外套,机头静躺在机身内。台面上已磨损得发白,好似两枚大大的指纹。手扶机轮也已磨得锃光发亮,但机头中间开着的一黄一红两朵玫瑰花依然鲜艳。踩动踏板,缝纫机依然飞速如故。偶尔用它来缝纫,很是得心应手。我们从老家来到省城杭州搬了五次家,一直带着它,不离不弃。
我们兄妹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小家庭四口人的日子仍然过得十分艰难,缺穿少吃是常态。原来我们的父母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小学教师,工资不高,更主要的是,两边的原生家庭加起来还有10口人,都指望着父母微薄工资的接济。这样14口人的大家庭的日子在当时的情况下,可想而知是什么境况。父亲后来当上了小学校长,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基本落在母亲的肩上。母亲就是凭借着一颗吃苦耐劳的心,一双勤劳灵巧的手,一股肯学善思的钻劲硬是把我们的小家庭和爷爷、外公两个大家庭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记得我们小时候,母亲除了上课备课外,其余时间都在操持家务。常见她在灯下为大家缝补衣服,编织毛衣,在校园的山坡荒地上种菜浇肥等。在母亲的精打细算下,一家人省吃俭用节攒了一百多元钱,托在县供销社工作的亲戚,搞到了一张缝纫机购买券,于是就买回了这台蜜蜂牌缝纫机。缝纫机在当时可是紧俏物资,机子抬进家后,一家人兴奋了好几天。尽管那时母亲还不会使用缝纫机,零基础的她,一切从头开始学。
母亲先是仔细阅读说明书,一一对照熟悉机器各个部件,再是小心翼翼地试着轻踩缝纫机踏板。并专门请来了裁缝师傅上门干了两天活,母亲一刻不离地给师傅打下手活,抓住机会请教技术。后来,母亲又去买了服装裁剪专业书进行刻苦钻研。有了基本概念后,母亲就去买了新面料准备给我们兄妹做新衣。开始她还是不敢下剪,生怕毁了新布料,她就先在旧报纸上试样,在旧报纸上画上裁剪线,将裁下的纸片夹上夹子形成初样品,反复试样,直至满意。她十分专注,一试就是一晚上。我们常常夜半醒来看到母亲仍然躬背弯腰在昏黄的灯下操作,就像批改学生的作业一样,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经常把自己的双手搞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我们身上终于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衬衫,裤子。虽然不是很合体但毕竟有新衣服穿了,我们当然很高兴。自从有了这台缝纫机后,母亲更忙了,做起家里的针线活就如虎添翼。
随着母亲的手艺日益长进,我们身上的新衣服并没有增加多少,而是将旧衣服不断翻新,比如将爸爸妈妈的旧衣裤改成我们兄妹的衣裤。翻盖后的衣服穿在我们身上很是合身。母亲的缝纫手艺越来越好,博得学校同事的一致赞美。不少同事拿来布料旧衣服请母亲帮忙制作翻改,母亲一概接受,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自从母亲学会了缝纫技术后,家里就没有可以扔掉的旧衣服。我们自己小家庭的,还有两个农村老家拿来的旧衣服堆满了卧室的大衣柜,像座小山,母亲则一有时间就坐在缝纫机前劳作。我们家不断传出哒哒的踏板声。母亲心灵手巧,常常化陈旧为神奇,为贫困大家庭的生活增光添彩。将我们兄妹全身打理得光彩照人,让邻居羡慕。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初冬,外公家突然失火,一幢老屋顷刻间化为灰烬。母亲来不及悲伤就日夜为外公一家5口人,赶制御寒的冬衣,足足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完工,双手都是皲裂,才把5人的冬衣送到外公家。母亲由于过度的操劳,两鬓有了许多白发,脸色也憔悴不少,此后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们中学毕业以后,母亲都要求我们兄妹俩学习缝纫技术,哥哥很抵触,母亲说:家有万贯家财不如一技在手。我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基本的缝纫技术。
这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15个春夏秋冬,由于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母亲于46岁时病故,正值壮年。弥留之际,母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喃喃自语。最后一次清醒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没有值钱的家当留给你,只有这台缝纫机还能用”,说完母亲就慢慢闭上了双眼,永远离开了我们。
每次看到这台缝纫机就仿佛看到母亲低头弯腰为我们缝制衣服的背影,耳旁响起的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诗歌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歌谣。
我的母亲就如一只辛劳的蜜蜂为整个大家庭操劳了一生。她教育我们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良好家风,在当前优越的经济条件下依然需要发扬光大。我们永远怀念她,感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