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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随笔散文

与她的相遇是在一次环孕检查中。这是一次突击性的检查。任何一个对象的漏检都孕育着某种危险。我在队长的带领下,拿着一份环孕检查的通知单,绕过山沟的涧水,走进一家有着木门栅栏圈围的院子。院子里除了两孔窑洞,还有一间低矮的小房子。走进去时,我看到一个女人正往架子车子上装粪,车装得像个小山,女人正用锹啪啪拍得瓷实。队长告诉我:就是她。她看见我们,竟有些高兴的样子。队长问我;你认识她。我茫然地摇了摇头。那一张黑红的脸留着艰难岁月的痕迹。她热情地将我们让进那间小房子,然后出去在桶里洗手。小房子里只有一张热炕,炕上糊满了报纸,一个女娃头发乱乱地正在炕上爬着。

 一进房子,我直截了当,把通知单递给她,按照惯例,开始讲政策。她有些吃惊地盯着我:“你怎么在干这事?你不是……”我这才感到对方已把我当作了熟人,而我却想不出她是谁。我看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郁。队长看出了什么,问她:“你们认识吗?”她把娃抱在怀里,自顾自地地说:“我们是同学哩!一前一后坐了3年,人家上了大学,我嫁了人。”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我竟然想不起有这么个同学,她的名字也极其陌生。我看到她的手粗糙而干枯,显然那是生活重负的印记。我使劲在记忆之海中打捞,仍然找不到这么一个女生的影子。我甚至怀疑她不过是我年代久远的小学同学。这时她说话了:“掌柜的出去打工一年了没回来,我要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对于她的这种态度我有些不满,但碍于同学的面子,我只淡淡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预!再说就检查一下嘛,几分钟的事。”队长看我似乎接受了这个同学,为了节省时间,就分头去找另一个对象。队长出去后,她似乎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悄悄对我说:“实话给你说吧!我戴不住的,早就脱了,再说不知为什么,戴上腰疼得厉害,血一直流个不停,连一桶水都担不动。掌柜的长年在外,娃他爷年纪大了,这里里外外全凭我。我知道你干的是公家的事,由不得你,就请你给去说说,一检查肯定要戴的。再说掌柜的又不在,我决不会再生的。”她言辞恳切,看上去完全把我当作了知心的同学。但几个月的工作经验告诉我,像她这样的纯女户,属于重点管理对象,不及时采取措施,随时都有怀孕的可能。

 我想了想,劝她还是去村部,那里有专门检查的人员。如果检查了实在不行,就不戴了,你嘴说戴不成,谁能相信你。她一脸信任,很显然完全听进去了我的话。这让我舒了一口气,最近,因为环孕情摸底,我遭遇了不少难缠的对象,让我头疼不已。安顿好娃,给公公打了招呼,她就随同我出门了。山沟里很寂静,我们俩并肩走着,她不停地说着学校的人和事,说话间满是失落和怀念。我似乎也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学校生活中,那是一些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奇怪的是她提到的竟然都是高中时的同学。慢慢地,顺着她的'讲述,我终于认出了她原来就是坐在我位子前边的女生兰,只不过改了名字。那是一个颇文静的女生。印象里她学习刻苦却成绩不佳,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样子。高中3年,和我最多说不过十句话。但是她剪发下脸庞恬静的侧影,总是渲染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景。我甚至曾经感叹过:为何她偏偏学习就不行呢?如果不是今天她无限追怀的讲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那个兰联系起来。生活真是太残酷了!它简直会让一个人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说话间已到了村部。我们站的人正在那里严阵以待。他们看到兰,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紧张起来。我说她没戴,下面的话却被站长打断了:“看好她,每次环检,都跑得找不见,估计有问题了!”她被我送进临时检查室,交给了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另一帮同事。今天的对象还不少,必须按天黑跑完,完不成任务,我这月的工资又得扣去一大半。我又抽出一份通知书,去找下一个对象了。紧张的工作节奏,让我的大脑全被责任和疲乏占据。我暂时把她搁在了一边。那天的行动结束后,听说兰被强行戴了环。她大喊大叫,又撕又扯,最终哭嚎着离开了村部。听着别人津津有味的讲述,我的心中涌上种苦涩之感。我知道,兰肯定恨我恨得要死。那天晚上,我从柜底翻出黑白影集,在兰微笑着的毕业照上凝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