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乡下来，带给我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大包干制的蒲公英。蒲公英能清热解毒，预防疾病，母亲就特意挖了些许，晒干后上锅炒制，做成了蒲公英茶，让我在办公室里喝。
于是想起，儿时那熟悉亲切的蒲公英。春天来了，雨水渐渐丰沛起来，小小的青草开始冒尖儿，植物的叶子水灵灵鲜嫩嫩，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花朵竞相开放。孩提时代，我喜欢在乡野里玩耍，时而掐叶拈花，时而追蜂逐蝶。但我尤其喜欢蒲公英，喜欢这种开着黄色小花的美丽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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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很好辨认：波状齿的叶子，长长的茎杆上顶着一朵曼妙的花朵，像是一把小黄伞。进入秋天，果实成熟，小黄伞变成了小白伞，柔软轻盈，呼之欲出。随手摘下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枚枚小伞在空中随风起舞，连同儿时的青涩梦想，一起流浪天涯。
旧时的乡下，母亲常常打发我挖蒲公英喂鹅。阳春4月，春和景明。挎着篮子，手拿小铲子，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们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汲取了充足的雨水，植物变得异常繁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硕大深绿的蒲公英和它们那特有的黄色小花，不消一会儿工夫，大家便满载而归。
春天的小鹅仔，刚孵出不久，崭新的淡黄色羽毛，仿佛一个个毛茸茸的球儿。母亲把新鲜的蒲公英切碎，拌上饲料放在盘子里。兴奋的小鹅仔们便蜂拥而上，抖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大口大口地抢食。许是吸取了蒲公英的丰富营养，小鹅仔羽翼渐丰，从春天里出发，在季节的深处渐渐长大。
有时候我想，做一棵蒲公英该有多好。蒲公英，从不选择环境而生存，荒郊野外，田间地头，抑或坡上沟旁，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即使环境恶劣，它也从不抱怨，不和小草争雨露，不与百花争阳光，默默地生长着，静待属于自己的生命绽放。直到某一天，成熟的种子开始飞翔，带着梦想，走遍世界的各个角落。
这么一大包蒲公英茶，应该有好几斤。它穿越田野、沟渠、湖泊以及100多里地的距离，穿越曾经的岁月，来到城里，进入我的杯子里，与我来一次不期的相遇。蜗居小城后，母亲依然在乡下。她说，住不惯城里鸟笼式的高层建筑，在乡下好，空气新鲜，自由自在。我不难想象，年老的母亲，挎着篮子，佝偻着苍老的身子，在春天的地头遍地寻找，只因为她听说这东西可能对她儿子有好处。蒲公英的心，是一颗平凡却伟大的慈母之心啊。
突然间觉得，我就是一棵流浪的蒲公英。从乡村到城市，从懵懂无知的童年到成熟稳重的中年，一直在不停地飞呀飞，却始终飞不出故乡，飞不出母亲那颗柔软慈爱之心。
（原文刊登于2021年4月22日粮油市场报四版）
来 源丨粮油市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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