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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大地的孩子散文

记忆散漫的乡村,谁家院落如花朵绽放,尔后凋落。如水蔓延的时光,纹理疏朗。隐匿的细枝末节,穿插在谁的童年。像母亲手中的线,穿越黑夜,历经时光磨洗转成灰白颜色。——关于白天与暗夜里纠结而夹在嘴唇的风口,一夜之间到处传扬却被压抑的,那些青筋暴露的身体。弱小但却顽强。

 那些身体,那些混合着泥土潮湿的味道、青草的清香与汗臭而奔波在烈日下的身体。在夏日清凉,冬季温暖的土屋经历各自的生老病死。那些生命的疼痛与呼喊,消隐在沉默而皱纹如梯田一般重叠的黝黑而粗犷的脸上,渐渐老去。那是时间的见证,是生命缓慢从容的进程。世界最古老的劳动(而非职业),也最质朴。人劳动的同时被保护着,在种植、整修、收割的同时,人也经历着同样的生长。

 有时你不免疑惑,乡村的一切到底是愚昧还是生命的大智慧。那些粗犷、热烈却扭曲的生命,那些隐藏的悲伤,与顺从命运的韧性。让人体味生命的艰难又为此深深感动着。生老病死——这正是我将要讲述的主题——如此单纯,如此丰富。

 生

 富有预示性的第一声啼哭,扯开了生的序幕。落地,即意味着与土地有了根的联系。意味着落入某个地点,一个谁也不曾表示意愿而命定的地点——家。

 家庭,家人与庭院的结合,生存的根基。生带来的喜庆气氛感染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亲人平展或褶皱的笑容。久远性别的差异,将为每个出生者带来异样的命运,生命延续的根基存在着合乎人情而荒谬的误解。男女的命运,在这里有着不同的阐释。家族兴旺的密语,如石块般存在太多的纹理。弥漫在家的各处角落。散发陈旧的气息。

 家族的命运,维系在每个出生者。那是利益与温情的结合,也存在冷漠与怨恨——我不愿刻薄,在艰难时代,这种温情是一个家族得以生存的最后栖息所。如今,这样的温情正被取代,新型家庭的出现,必将出现新的替代关系。走向城市的我们,临走之前回头的一瞥,一个传统、一种文化正在陷落。记忆中,大片留守的老人,在薄暮夕阳下,孤独地倚靠在墙角,两眼浑浊。

 老

 生命的悲哀,不外没有选择权的出生与老去——老套的说法。万物存在诸多启示,关于老去的生命自有一套应付办法。老人必须为新生者让出道路,那是退出舞台前的准备,是一个生命在完成岁月赋予的使命,自然的结果。

 身体衰竭。布满扭曲暴露的青筋。劳动一生的身体,在泥土里滚跌一辈子的身体,终于有了清闲下来的一天。烈日下变得黝黑的脸庞与前胸后背;那双饱含意义的双手与灰白磨损的指甲;那踩涉过千万泥水而今弯曲的双脚;那身体的一切,都在默默述说——关于生的劳苦,与幸福。

 谁曾注视老人的眼睛,谁曾留意老人终日独坐而念叨的言语。一张一翕的两片嘴唇,现在终于清闲,不再有人需要。关于生命的一切被模糊地重复着,没有人记下只言片语。记忆渐渐老化,老人沉默了。那张干瘪而叠满生命语言的脸一夜之间凝固。人们做着最后的工作,如新生时隆重。只是他已经不再感知,也不为此感谢或抱怨什么了。他死了。

 病

 在生死之间,日常的生命还有一种不常的状态,那是病,生命注定的客人。人吃五谷杂粮,焉能不生病——人们对生命无常极为无奈之后的释然。是死亡的预演。经历了病痛的折磨,人才能坦然面对死亡的来临。乡村人们对待病痛的态度,因了生存的艰难似无所谓。隐忍的背后,有着多少悲苦。而悲苦,在多次的忍耐之后,变成一种坚硬的韧性。这是有闲者们不常体味而经常无病呻吟的`因由。

 我见过那些被病痛折磨变形的身体,与日常依然乐观的面容。在大自然面前,人变的纯粹,更为接近本真。精神的平静,在病痛来临时更具力量。那是看透生命的眼神,与生命面前从容坦然的心怀。

 但城市缓慢而强大的影响。正在改变着自然的进程。病,开始显示一种强大,更具破坏的威胁。人们没有相应的力量来抵御这种威胁。病加快了达到死亡速度。弱势群体的悲苦,在角落里无声无息。

 死

 他终于死了(他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可能已在另外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句话将被他怎么死了替代。意外数量的加剧,为看惯生命自然历程的人们冠上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不能接受的事实将变成寻常上演的悲剧。那是时间的背叛,是生命开始之后,出现的插曲。句号提前来临,突然就截断了,生命之脆弱如此。

 我不愿在此追问,乡村早已退至大地一角,被我们遗忘在身后。我所能捕捉而渐渐泛黄的记忆画面,也将被埋没在城市繁丽的夜空。我透过城市的天空,看不见遥远的乡村模糊的背影。死亡以它的震撼警醒人们,那些生命热力的拥有者。但是,我愿意遗忘,愿意在这广漠的天空送去我仅有的一点祝福。然后继续前行。

 ——乡村,大地的孩子,渐行渐远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