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接触熊烨的诗,很神奇地,居然被吸引住了。之所以说神奇,是因为现在的我虽然对小说和散文仍保持着一份感觉,但是却很少写诗,甚至读诗了。曾经我也是读诗的,但读着读着,竟沮丧地发现,大多数的时候,读诗对我来说不是享受,而是在承受折磨、一种迷失的折磨。于是我只得怀疑,自己应该是一个没有什么诗意的人了。
然而,熊烨的诗就像那束悬崖上淡黄的野花,重新勾起了我对那片诗的悬崖的兴趣。这些谜一样的文字,或激越得滴出了鲜血,或清丽得溢出了暗香,让一个对自己的诗意已经没有多少信心的文人,欣欣然重又踏上了一段充满醉意的旅途。
熊烨已不很年轻,但是他却营造出了不少让人心境翻滚的律动,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他的诗,既有对历史的触摸,又有对时下的感悟;既有豪迈的英雄精神,又有细腻的温情渲泄;既有气势磅礴的呐喊,又有信手拈来的细致。他用多变的笔调,为我们勾画出了生动活泼的意象和发人深省的意境。他有滋有味地续写着历史和生活,不仅道出了对人生复杂生存的思考,更表达了对生命内涵的关注,因而,将自己的作品推向了一定的高度。
熊烨无疑是有英雄主义情结的,他对革命先烈的敬仰毫不保留地渗透在纸背上,也渗透到了读者的心田中。他在《歌乐山诗草》的组诗中,激情澎湃地写道:“就这么站着/站成一个英雄的名字/弹痕累累的足音中/有好多好多人用崇敬和仰慕/默念着——许晓轩/一个敢于在镣铐和烈火中歌唱自由的名字”英雄的形象,在熊烨的笔下栩栩如生地高大起来,令人震撼之余,还是震撼。于是“我走了/尊尊雕像在我心里长成了一片粗阔的红桦/每当季节风吹过/就有往事的落叶飘然而下。”在《走进秋瑾》中,他用并不很诗意,但却充满力量的诗句写道:“在命运被封建专制放牧的日子里/你毅然决然走出那段沉重的婚姻/以单瘦的身影向传统挑战/以无畏的精神向世俗讨回女性的尊严”即使是在《断臂的故事》里,普普通通的受伤老兵,也显得那样的不平凡:“乡亲们都流泪了/他硬是没有半点表情/他很自信,他读懂了那条断臂的故事。”
熊烨的诗不仅充满了英雄的豪迈主义精神,而且他还把笔触伸向了火热的生活。他对大自然的讴歌,突破了描摹景物的层次,更多的是壮怀激越的思索,《三峡行》组诗就是很好的代表作。他笔下的《栈道》:“时光之水/飞泻而下/游轮驶出岁月的河流/浓雾深处/两岸青枝摇曳着斑驳的秋色∥好久好久/我分明听见汉高祖的马鸣”。他对亲友的眷恋,则无不饱含真情,令读者为之心动。他在《船魂》中,痛悼姨夫:“夜风中船歌哀哀/悲痛彻彻/狂劲的号子在黑唢呐中吹开虔诚的奠花”;在《苦竹山,苦竹山》组诗中,他用真挚的情感一一叙写了大姑、大哥、二哥、小妹,“为了三十岁的哥哥娶媳妇/她嫁给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做媳妇∥有一天她绕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跳进了清清亮亮的山塘/她睡在清清亮亮的山塘里再不肯回家/她六十岁的老娘哭了/她榆木疙瘩一样的丈夫哭了/但谁也没有她的婆婆哭得那么伤心”那揪心的叙述叫人潸然泪下。
而我个人,其实却更喜欢熊烨的那些小诗。卷心菜、红辣椒、蒲公英、野花……信手拈来,皆成诗句,实在叫人不得不佩服他那无处不在的诗意。更了不得的是,这些言简意赅的文字,貌似随笔挥就,却如青橄榄般叫人回味无穷。“蜘蛛爬到画上说/看/我有一个多美的背景/画上/一个孩子在笑”(《蜘蛛与画》),直白的描述勾勒出的却是充满温情的意境,直抵人心最柔软处;“荷塘举起宽阔的手掌/终于撑不起醉醺醺的太阳/于是,蓝色的水面/荡起夕阳一片”(《荷塘夕景》),寥寥数笔,却是道不尽的诗情画意和淡淡的无奈与哀愁;更令人叫绝的是《红辣椒》,“为秋天饯行/干杯”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句子,却将金色的丰收季节里,成片红辣椒红红火火地预示着新希望的景象生动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所以说,简洁并不等于简单,熊烨用这些简洁的诗句,生动自然地描写出了五彩斑斓的生活,既向读者传达了诗人的思想,又带给读者无限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