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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辛劳的母亲,你是我的楷模

感谢上苍!赐给我一位最优秀的母亲,使我的大半个人生都沐浴在母爱的恩泽中。在岁月的风风雨雨里,母亲用她那丰满的羽翼呵护着我,呵护着这个不成形的家。

母亲生于民国二十四年。上有一哥一姐下有一弟,兄妹四人,家里重男轻女,母亲没有蹬过学堂。外婆说二妮(我的母亲)从小体质好,个子早长成,她自从三十年年成(饥荒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每天跑着挖野菜。十几岁时就会纺花,织布像拍巴掌,与她同龄的女孩坐在织布机上还够不到踏板呢。

大舅在县城供销社工作,小舅师范毕业在校任教,大姨虽然也没有读书,但跟着姨夫在外地工作。外公在城里做生意。母亲从小跟着小外公种庄稼,小外公耩地她帮耧,小外公扬场她打略,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使母亲练就一身农家人的好本领。

外公说二妮为家里贡献太大,一定为她的二妮找个好婆家,陪嫁好点。我姑奶家与外婆家是对门邻居。我父亲青年时期相貌出众,大眼睛,高鼻梁,笔挺的身材。乌黑油亮的头发,理一个当时最流行的小偏分造型。穿一件最时髦的四个兜中山服,左上口袋里挂一支金星钢笔,一副儒雅的书生气。

父亲去姑奶家走亲戚,被外公一眼相中,并打听出我父亲供职于管理区(乡政府)。即托我姑奶为媒,以丰厚的嫁妆完成了母亲的婚事。

我父母亲的婚姻属优势互补型的,母亲看中父亲的英俊潇洒,父亲则看中母亲的心灵手巧,他们也曾一度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他们美满的婚姻委实令同龄人羡慕。

然而,世事变迁,造化弄人。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年,父亲被政治运动打倒,以所谓的“反革命罪”判刑十年。从此,母亲开始了她的漫长等待。那段时间里,母亲常抱着几个月的我站在父亲被抓的地方,望着父亲被五花大绑推上 汽车 拉走的方向发呆。

日子总要过下去,母亲擦干泪水,调整情绪,白天生产队里干活,晚上孤灯下做针线,她要用充实的劳动填补内心的失落,我是母亲撑下去的希望。

一个政治犯的家庭在村子里是没有地位的,母亲以她的双倍付出树立威信。母亲身板硬朗体力好,干农活又是行家,能吃苦耐劳,母亲的表现深得生产队干部们的赏识,在安排农活时,总把母亲和几个老庄稼筋安排在需要技术的地方,诸如选种子,摆红薯母,埋红薯芽。

割麦子时,男女劳力都一镰刀一镰刀地弯着腰割麦,母亲和几个庄稼筋一起站着用辍子(一种割麦工具)割麦。辍子割麦靠个猛劲,人不弯腰,速度又快,但一般人用不会用,不但割不掉麦子,一不小心还会把扇刀甩在腿上。

我的爷爷英年早逝,奶奶出身于富家,饱读私塾,满腹经纶,只能绘画绣花,不能做农家粗活。两个叔叔尚幼,家庭大半个生活重担落在母亲身上。在两个叔叔面前,母亲做到了长嫂比母。

夏天的雨后,队里干不成活,母亲坐在树荫下用手工为大叔做夏布(母亲织出来的稀棉布)衬衫,大叔站在旁边等着,做成穿上试试,母亲这里拉拉那里拍拍,看看是否合身。小叔的脚和母亲的脚一样大时,母亲的鞋子一脱下,就被小叔给就穿跑了。他们叔嫂相处得像姐弟、如母子。

母亲织出的格子布给老外婆和奶奶做一床新被子,不懂事的我把被子拖过来,哭着说,俺妈做的被子不让您盖,母亲把我哄睡着后,再把被子送过去。因为母亲手巧能干,我虽处于暂时的单亲家庭,但我穿的用的没有受过一点委屈。

有一次我羡慕小伙伴们玩扑克牌,家里没有钱,母亲纳一个锅拍让小叔去县城卖五毛钱,回来掏两毛三给我买一副扑克牌,剩下的钱是小叔的跑腿费。

孩子们是最慌过新年的,每年除夕夜都会把母亲事先准备好的新衣服放在床头,等着第二天一早穿上新衣服出去拾炮。因家里穷,有一次年三十了,我还没有添新衣服,母亲想尽办法不让我在伙伴们面前逊色,在除夕夜,她用自己的旧衣服反过来,让里边新鲜的一面朝外,为我改做一件新棉袄,不耽误我大年初一穿上去抢炮。

邻居们说,看大妞妈多巧,把一件旧衣服改装这么漂亮!他们哪里知道?母亲除夕一个通宵都没有合眼啊!母亲去劳改场看望父亲。父亲、母亲见面相互安慰,只报喜不报忧,父亲说”每餐能发到一个杠子馍,能吃饱,高师傅对我很好,我在里边没受委屈,回家给妈说别操我的心。咱婆的身体咋样?”母亲叙述着家里的情况,汇报着家里的收成。母亲从气死猫篓里拎起一个罐子道:”咱家养的几只兔子长得可肥了,昨天咱妈叫弟弟们逮一只打死,妈把兔肉炖得可烂,给!你尝尝………”

彼时的父母一堵高墙之隔,咫尺若天涯,相见亦难别亦难,柔肠寸断!幸福的人总用“白驹过隙”、“时光荏苒”等词语来形容时间,在母亲的词典里只能找到”度日如年”。

然而,日子再艰难也总有尽头。父亲在坐牢第个年头时终于被减刑释放了。

在刚改革开放那年代里,每个农户自己养牛,自己耕田。可是,我的父亲自幼读书,毕业后当干部,后又度过九年牢狱生活与世隔绝。养牛,他不懂牛的生活习性;使牛,他不懂口令。父亲站在耙上手挽撇绳,嘴里一个劲儿地喊“咧咧!咧咧!”好了,这犋牛听着口令拉着耙朝一个方向转圈圈,弄得人啼笑皆非。

母亲手扶犁管自然从容,“嗒嗒、咧咧”赶着牛,把土地整理得松松软软。什么季节种什么庄稼,全靠母亲安排。母亲是一条铁打的汉子,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则傍着母亲过着小鸟依人的日子。

母亲把老牛养得膘满肥胖毛色油嫩,下了小牛犊,在母亲精心管理下,后来那头牛犊为家里换来一台黑白电视机。这是村子里最早的一台电视机,那时间正上演琼瑶的《月朦胧鸟朦胧》,晚饭后邻舍们都来观看,屋子里拥挤得水泄不通,把门后的一个泥巴缸都挤破了。

一九八一年,奶奶罹患癌症,父母亲和叔叔、婶婶们争着抢着伺候奶奶,奶奶最终选择住在我家以我母亲为主伺候,奶奶说喜欢我母亲爱整洁,喜欢我母亲茶饭好。母亲也真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对奶奶无微不至地照顾。

母亲要为奶奶准备寿衣,母亲骑自行车带着奶奶去县城买布料,让奶奶亲自挑选。那时没有电扇、空调,三伏天人们都坐在外边树荫下凉快,母亲坐在屋里,汗流浃背地为奶奶一针一线做寿衣,做好后,奶奶穿上试试,连声说“满意!漂亮!俺宝芳给我安排得风风光光。”

在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父母亲坐在病榻前陪伴一宿,天快亮时叔叔婶婶们都到了,母亲到厨房扒开炉子,奶奶对叔叔说:”生啊,把你嫂子喊来。”奶奶拉着母亲的手说“我舍不了我的好宝芳啊!”奶奶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罢驾鹤而去。这是奶奶临终给母亲最高的褒赏。

舅爷为表彰母亲的孝行,为表彰母亲为胡家立下的汗马功劳,在奶奶的灵前一定要主持着让我的叔叔们和我们三个家庭的晚辈们向母亲行跪拜之礼。母亲谦虚地说,使不得!使不得!给俺妈伺候得不尽人意,还请六舅多多包涵。

二零零七年正月,从来没有生过病的母亲忽然感觉一条腿木痛,自己认为是年前抱着水管子浇麦溅湿了棉裤淇出的小毛病,所以没及时医治,严重时去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心脑血管病。

我对同在宁波打工的弟弟说,我的工作岗位特殊,偌大个仓库我一个人管理,这一段厂里生产忙,进出货物量大,我脱不开手,你回家把妈伺候好,你多出点力,我多出点钱。

谁料这竟然是一场夺命之劫。接到叔叔电话“妮儿,快回来吧,你妈的病不轻啊!”待我匆匆赶到家时,母亲已经言语不清了,我跪在母亲床前抱头痛哭。我陪伴母亲的两天里,母亲的大脑时昏时醒,日况渐下。吊瓶里的水滴缓缓流入母亲的血管,我不住地用带水的棉签为母亲湿润着干裂的嘴唇。我为母亲擦洗臀部,弥留之中的母亲把大便拉在我的手上,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正月二十七日凌晨四点,生命监护仪发出警报,医生立刻为母亲做心肺复苏,最终没能挽留住母亲。

母亲就这样匆匆走完她的七十三岁人生。那一刻,我的切肤之痛真是难以名状。我捧着母亲带着余温的脸轻吻着,声泪俱下!早知这样,我宁可工作不要,也早回来多陪陪母亲。云霭低沉,白幡飘动,唢呐声声,撕心裂肺。

母亲那冰冷的遗体停泊在灵床上,我躺在母亲旁边,紧紧拥抱着母亲,试图通过自己的体温把母亲捂热。我的思绪在记忆的旷野里翻山越岭,搜寻着母亲在各个时期的模样。

再想想母亲养育我十九年,(读书到十九岁)我回报母亲只两天的愧疚。我起身借用唢呐班的电子琴,我披麻戴孝庄重地弹奏一曲《妈妈的吻》,琴声从指缝里溢出,泪珠在面颊流淌。我为母亲过完一七祭,我怀着深深的愧疚又重返岗位。

我的身上流淌着母亲的血液,我的骨子里传承着母亲吃苦耐劳自强不息的秉性。这么多年我四处奔波,一直没有停息过生活的脚步,以致对母亲生前没好好尽孝,就连逝后的清明祭、周年祭也未能按时回去祭奠。在母亲十周年忌日那天我还在宁波,为抒发对母亲的怀念之情,我学着填一首词:

西江月

怀念母亲

惊睹悲母病逝,

泪雨肝肠寸断。

敬孝母未如愿,

而今天地两边。

十载春秋弹指,

思母梦绕魂牵。

相聚西阁梦里,

醒来泪花潸然。

作者简介

作者:胡文慧 , 社旗县赊店镇彰新寨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