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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草庐散文

这方草庐,在我心里装着,我走到哪都带到哪,一时也没离开过。当时人纷纷迁居于闹市时,我却独爱这方草庐。

草庐就在黑草河畔西山脚下,远看它就是山脚立着的一只鸟。

草庐所在的山就是一幅画,草庐就是画中最有灵气的画意所在。

草庐的右侧,必须有飞瀑装饰的,它从后面山谷里一个泉洞里涌出,越沟过坎,从断崖处跌落,直到草庐的后檐。

那飞瀑的景色,令我时时陶醉。

草庐的前面院坝处生有一畦山竹,如立着了一道绿色的幕,飞瀑绕草庐后檐而来,又在竹林中曲流通幽,一年四季,响彻草庐。溪水边有几块山石如蛙蝘卧,看风生水起。若于夏日在此处小憩,听滴水之韵,滴滴可闻,珠珠可数。若再多一点诗情画意,于竹上题诗作画,留得一点墨香,也使那竹枝长上思想的翅膀,则更增添无穷的雅趣。

草庐的身后,长有数十笼山茶,那茶树自然生长,吸收着山里清新的空气,长出的茶叶,天然纯净,香味醇厚。沏茶的时候,在溪水里洗尽双手,从飞瀑里舀来清泉,拈点新茶,那茶可以煮着饮,可以沏着饮。沏出后的茶,那茶色呈淡淡的新绿色,香气浸鼻。那茶水味淡而甘,又有一丝苦味,饮入口中,滋肺润喉。沏茶的时候,茶香漫过房檐和外面的山气混在一起,四周的山花、杂草、古木、竹林也沾了草庐的好处,闻得一缕茶香,倘若有人闻香而来,窃窃私语,那更添了一份情趣。

草庐里,你是自由的,你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畅开你的情怀,随意辍足留观。你可以尽情抒怀,可歌,可饮,可醉,可哭,可笑。性至所至,随你展颜。

在草庐里,你可以随意谈吐世事,不必担心嘴快而走漏风声,那草庐是闭塞的,声音也越不过高墙,况且听众就是我。我不是得道的高僧,也不是隐居的高人,我只是一个喜欢宁静的人,我不会渡你,当你谈吐之时,我喜欢听的,自会领会你的心情,与你同悲同喜;不喜欢听的,我大可塞起耳朵,做一个闭目聋耳的人。

在草庐里,你可以随意饮酒,尽情地畅饮,我不必苦劝。醉了靠墙而睡,有那河声为伴,没有人惊扰你的美梦,当然如果你在此做出一个黄梁的梦来,你也不必为梦醒而怪,梦终究是要醒的,醒了以后,睁眼一看,如果你发现草庐不是你的梦境,你大可拂袖而去,前面就有一条通往集市的山路,过河,走上数十公里,就可以听到鼎沸的人声,看到巍峨的高墙。

在草庐里,如你闲着,你可以静静听音。那飞瀑穿越荆棘的声音自是匍匐的,那从断崖处坠下撞击时发出的声音自是响亮的,那淌过石头的声音自是轻柔的。如果你不想听那河水之音,你可倾耳于南山之上那几株松树,若风来时,那松树会发出雄厚平缓的声韵,随着树身的起伏,奏出和谐悦耳的松涛之韵,那韵律会穿越山顶,透过枝条而来,抒你耳根。还有一种风,是从那裸露的山崖发出的,如鬼夜嚎,如是在心情阴霾之时听,定会断肠愁容,苦不堪言的。

在草庐里,你可心酣睡,让那酣声响彻草庐;你可以依柱而望,那湛蓝的天空里,白云如锦,它们分明在舞蹈,在作画,在唱歌,在赴宴,在游行。

在草庐里,你可以赏雪,摘雪,踏雪;可以画,可以呤,可以煮。

草庐生着自已的景,别的也为它造着景,生着情,使这草庐才有了声音,飞扬着诗意。

在草庐里,最形影不离的还是飞瀑的水声。那水声,不管你心情好不好,不管你是否打开了草庐的门窗,它都隔空钻缝传来,盛满你的心头。静静地听,它似装满了所有的音符,弹响了所有弦律,谱写了所有的曲子,被从那高处,经崖石一碰,四散开去,又集在一盆,仰头盖脸地向你心湖泼来,润你的心肠,滋生心头宁静的小草。

在草庐里,最美之景是在雪花纷飞之时。风雪来时,雪花纷纷扬扬,似缥缈的仙子舞动了裙带,抖落了身上的花,那雪花飞扬在山涧,击荡在山谷,裹狭着草庐。此时,山模糊了,草庐也在这雪中欲隐欲飞,缥缥缈缈。倘若你在对面的山上,伸出手去欲抓草庐的翅膀,只抓得满手雪花。如果你要寻找琼楼玉宇,草庐便是。它诗意地在雪中起舞,随着雪花漫步,而此时的我,也跟着醉了,在草庐里吟着诗,唱着曲,起着舞。

草庐里,最先醒来的不是沉睡的客。那舍里的公鸡、山里的鸟,或者游走的野兽都可能随时鸣叫,打断你清修的梦,让你嗔怪他们多情。

推窗而望,对面山崖上长有一曲身野樱桃,那树已长了十多年了,想必那根也扎在了崖石中,要不那崖石里窜出的根须是谁的?它分明在空中显摆着它顽强的生命!这野樱桃开在料峭的三月。大巴山山谷的春天,冬天的脚步迟迟不走,寒风打着春天的牌子在山谷中肆虐。但野樱桃花硬是在这风中开放,一朵朵开在山中,雪白如锦。要是你没有常年生活在这草庐里,冒然一看,在满山苍黄中,看到这朵朵樱花,你煞时会为这樱花傻眼、陶醉、赞叹、喜爱。

走上山去,草露会打湿敝履,晨雾会润了脸庞,你会感受到露的欢乐,雾的温情。放眼一看,花枝在颤动,树枝在打着招呼,青苔爬上了古木,藤萝攀上了高枝,松柏争在峭壁,横生的枝丫成桥,弯曲的小路如人生,浅浅的脚印,天在看着,它们都在你眼里活了过来,成了哲理。走累了,那山石就是凳子,一方斜坡就是靠背,随处小坐,冷不防那花香又扑了个满怀。侧耳一听,野雉从林中惊起,鸟儿忽从头上擦过,蟀蟀嗦嗦的声音不是山鼠就是松鼠在觅食,偶尔也有鹿鸣于山顶,鹰翔于高空,炊烟起于农舍之中。这时,你会觉得这些都是山中的高朋奇葩,让你一个人独有。

也有的人,一脚踏进来,说:我是来寻春的。那正好,从后门出去,山色水景就在眼前。阳光会从西峰顶上的云层中射来,恰好落于身上,照下你的影子,长长的,与山叠加在一起。如果运气好,会有彩虹为你搭上登天的.桥;长滩晚照,金色的阳光会溶满河涧,那水波会泛出一道道光,射人眼球。如果你执意要在此期盼一位采菱的女子,那是枉想。这河水不可载舟,也无菱花开放,有的是山野花迷漫于谷岸,当然,那从山上下来的女子,恰恰从山花烂漫处出来,那绝对也让你惊喜一番,心潮涟漪。

这方草庐,风吹过,雨淋过,雪飞过,阳光照过,云飘过,花飘进过,草丛的蟋蟀来过,竹林的青蛙跳过,谷里的鸟鸣过,燕住过,鹰翔过,蛇光顾过,牧童来过,老翁坐过,总之,这草庐的邻居大都喜欢草庐,来此住过,看过,鸣过,欢乐过,这一切大概是这草庐里少了暴戾之气,充溢着平和之气,所有的都爱来此辍足,感受这份宁静从容的心态。

草庐就是一幅画,悄悄地走入画中,脚步是轻柔的,我生怕踩坏了这画上花花草草,弄脏了山树石矶,污染了画景。我也成为画中一物,仰头而望,我成了那远眺的诗人;泼彩作画,我又成了弄彩的山水画家;对河而歌,我仿佛成了渔夫;拾斧上山,我又成了山里的樵夫。总之,走到哪里,我都是哪里的主人,哪里就着上我的音容。

因为有了这方草庐,我躲避着外来的风雨,委身在草庐里,睛时看云,雨临听雨,雪来观雪,水来观水。风云相会,雨雪相击,无不了然于胸,淡泊于世。时间久了,便自然在草庐里生出一种平和淡然的心境来,观云无不美,看景无不可观,眼到之处,心即愉悦。这也是草庐给我带来的好处。大概就是前人所说的淡泊明志的心境了。

因为有了这种心境,于仕途更无兴趣,于名也无所争,于利也能泰然处之,心愈加平和通达,如此一来,倒让我想起了王维的诗《田园乐》: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诗人已古,空留下余韵绕我的草庐,我也在草庐里,对着窗外绿水空山,孤声而鸣,托遗响于悲风,发野人之声响,浮游于世,寄情于斯。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境,心里便生出这些干净的文字,待君来赏。笔之所达,也就写出了更纯粹的文章,流芳于世。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境,草庐便从此与我风雨与***,相生相伴。我的心灵装满了蓝天白云,碧水净空,它安然地生活在我的思想天空里。草庐优雅而立,四季更新,景色各异,它带给我新鲜的空气和宁静的心境,使我从容淡定,心澹如水。如果你也想远离名利,寻求心灵的平和安宁,那么就来我的草庐,我的心灵与文字便是。

回首万事如烟云,放眼山川皆如意。来我的草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那花香为你而留;那山音为你而鸣;那阳光为你而照;那路为你而生。

写完这方草庐,忽然想起,还有一扇窗子就开在草庐的顶上。草庐里,阳光直照,那片阳光会照亮草庐的堂中,留一片温暖;信风吹来,隐约会听到海浪的涛声;如果有云彩过时,若恰有一片白云落入房中,我便关上窗子,留得白云与我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