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快乐的铃铛,一声声歌唱,轻快地逃走了。有时,仰起脸来望蓝天白云,荡悠悠地过,象一群胖胖的鸡,都变成了雪样的绒球球,藏在心间徜徉,想念那群鸡呀。
一双大手开始拾捣窝窝,鸡房子的天窗开得敞阔,架门小小的,用木板挡牢固,防着狗儿和黄鼠狼来犯。一群鸡娃娃正在筒子炕头上热乎乎地玩耍呢。它们唧唧唧地叫个不停,扑棱着小膀子啄米喝水,样子笨拙可爱。捉一只在手心里,把嘴凑上去,它用嫩嫩的喙叨,痒痒的。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你,不慌不忙地噌噌嗅嗅,试着掂一下儿,呵,它娇娇地缩了脖子匍匐下来不敢动了。送它回到群体里,象充了电的娃娃倏地融进大家的模样里了。这一群娃娃呀,是偷了鸡妈妈许多的蛋,捂在鸭毛口袋里,天天摆弄,夜夜照看,时时挂念,人工孵出来的。当它们顶破蛋壳的一刻,小脑袋们便茫然地搜寻着,一双粗糙温热的大手碰碰它,一旁耐心地等待。历经痛苦和磨难,挣拖束缚,汗水淋淋地来到人间。大手洒了金黄的米粒,大手递来清清的水,大手拢着它们走进软软暖暖的笸箩里。于是,它们认定大手是妈妈。
春天来了,大手又在鸡房子里横一根竹竿子,做它们休息练吊环攀爬的道具。大手欢欢喜喜地给鸡娃娃搬了家。小草刚冒头,野花星星点点地逗着它们,或三五成群或一帮两伙,爪子绵绵轻轻地踩着,东跑跑西聚聚。大手端来食盆和水碗,一声声口哨飘啊,象百米冲刺一样奔来,风儿悄悄地传话儿:小脑袋们挤在一起商量,怎样才能快快长大?有的娃娃越来越漂亮,羽毛细细,顺滑匀称,文致彬彬;有的娃娃象愣头青,长长的腿光秃秃的尾巴,昂首挺胸,爱和同样德行的小伙伴打架,扎煞起脖径处一圈圈羽片,凶巴巴地扯着对方,嘶哑着嗓子吼叫,经常毛儿纷飞,头破血流。那双大手来了,隔了火气,吆喝一声,又归于平静了。
阳光瀑布般地洒进院子,满眼的绿色被朵朵怒放的花搅乱了,小鸡们长成少男少女,躲在阴凉里谈心呢。这时,黄毛黑斑狗钻到花根下,冷不丁张开大嘴呜---地一声咬住一只小公鸡就跑,大家哗然,凄厉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吵醒了主人,大手握住木棍冲出去,听见狗儿一阵惨惨地嚎哭,大手拎着同伴血染的.尸体走回来,埋在栅栏边的土里。一群鸡仍在一起生活,鲜鲜的生菜叶,汁液浓浓,稠稠的糠食,味道香香。忽尔,急雨袭来,大手抖擞着赶鸡们进窝里,任雨点劈啪劈啪地砸吧,大手遮着呢。
夜晚,墨蓝的天空布满星辰,夜来香嘟起淡黄的喇叭,摇出一身迷人的气息,我的鸡们静悄悄地聚在窝里休息,大手伸进架里,触碰它们挤在一起的温热,感觉它们已经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了,那么安然,一点声响都没有。缩回手盖架门的一刻,我突然想笑起来:看电影周扒皮时,周扒皮亮亮的脑瓜子伸进鸡架门学公鸡打鸣。大公鸡们抖着红冠子恶狠狠地叨他,叨得看客们嘻嘻哈哈笑啊,振奋人心。而我的鸡们温和极了,有五只小公鸡已经发育得象模象样,踱着方步,在窗台下捉自己的影子,有时,伸长脖子稚气十足地喔---一声,左右看看,害羞地摇头走远了。
秋天了,我和家人都忙着往家搬粮食,一堆堆苞米穗子扯着皮子三三两两地系起来,搭上木架,码上房顶,小院象一个贵妇,突然撸起袖子,呀,胳膊上挂着许许多多的金饰,似扭不动的样子,浑身散着香气。鸡们常常围着我喳喳喳地吵不停,象有很多事情要汇报,各个胖得翅膀扇不动,只好仰起头瞧啊,盯着大手里的子粒你抢我夺,尖尖的爪子刨着蓬松的土地,头儿一点一点的,披着芦苇花样的褂褂儿,房前屋后疯跑,我也一样恋恋地看着它们,来世上一遭,总是简单快乐。
那场禽流感的浩劫席卷了片片大地,遥遥地象瘟神一样撕叫啊,我的一群鸡瑟瑟地藏进窝里哭泣,透着木板间隙喘息,大手又来抚摩他们了,它们会安静吗?顽强的生命终会释然的。
有一天凌晨,突然传来数声鸣唱,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