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次西行,我们一***五人。为方便记忆,叙述都用每个人姓的第一个字母。五人分别是:韩,山东潍坊;齐,河南安阳;聂、马(女),宁夏银川,夫妻;孙,河南郑州。四男是军校同学。
三省四市五人相约成行,半个月旅途朝夕相处,确是一种情缘。那一天,孙从郑、韩从潍坊聚到齐所在的安阳时西部之行正式开启。
安阳住下,叙旧当是自然。虽然睡的比较晚,但西行的激情还是催我们次日大早起床赶往银川。路途遇雨,高速路事故堵车,我们当即决定从最近出口下,行至下一高速口再上。一路上看着高速路上几十公里被堵车龙,三人便得意地自吹起我等智商之高来了。
到银川已近黄昏。银川的天黑得比内地要晚一个多小时。聂、马执意要让我们住家里,开始觉得三个大男人住家确有不便,但抵不住夫妻俩的盛情,便也不拘便住了下来。两口子特意准备了鲜嫩的上好羊肉,加上炖得也是用心且时长,味道自是上乘,再加上其它美味,吃得我们都有点撑着。便免不得琢磨:借风景的名义奔一个城市而去,倘若这个城市有那么一个或几个投意之人,也确是属于风景之上的念想,会让你今后每每想起这个城市,首先想到的倒未必是那风景,反会是那么些市中之人了吧!
第二天游了西夏王陵和西北影视城。在我行前的计划里本有沙湖一程,但听聂、马说中卫的沙坡头风光更胜,便不再提及沙湖,吃过午饭直奔中卫沙坡头而去。
(二)
关于沙坡头,当时我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幸亏小马是中卫人,一路上当起了义务导游。谈起沙坡头的美来,真是如数家珍。
她说,这沙坡头北接腾格里沙漠,南临黄河,集大漠、黄河、高山、绿洲为一处,具西北风光之雄奇,兼江南景色之秀美。
她说,这沙坡头有中国最大的天然滑沙场,有横跨黄河的“天下黄河第一索”,有黄河上最古老的运输工具羊皮筏子,有沙漠中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
她还说,这沙坡头可以骑骆驼穿越腾格里沙漠,可以乘坐越野车沙海冲浪,咫尺之间可以领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奇观。
最后小M还不忘总结一下,说沙坡头好玩的太多了,但滑沙、骑骆驼、坐羊皮筏子更是少不了的。一路上直说得我们人还未到,却早早地沉入了游玩的快乐之中了。
中卫离银川不远,听着说着,不觉已经到沙坡头景区。
人到了一定的岁月,对于景色,即便堪称绝美,一般也是不会再有过多的惊讶之举,多的则是对景色的一种观悟和体察,看看从中有没有能撩拨起一些情感的东西,或者从中感悟到和自己心性相似的地方。
走进景区大门,黄河就带着她特有的颜色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近看,黄河上空一桥飞架,索道横穿,甚是奇美,这“索道”也许就是横跨黄河的“天下黄河第一索”吧!河面快艇穿梭,河边绿树成荫,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顿时觉得,这那里是什么荒漠之地,明明就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致;此时,再把目光放远一些,视野里顿时呈现出一派金黄的世界,金黄色的背景映衬下,你会发现这黄河在褐色的祁连山余脉香山的环绕下,在沙坡头拐了一道弯,如母亲弯曲着手臂把沙坡头揽入怀中;你再往远处看去,天空辽阔高远,黄河宽阔无垠,河水缓缓流动,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气势磅礴波涛滚滚的气势,倒完完全全展现出了其博大深沉温和的母亲形象,此时你会真真的懂得:这世间的万物总有其多样的特性,会以千姿百态的存在展现在你面前,让你叹服,让你动心,就像这黄河。
“快上快艇,我们要去沙坡头”。思绪被喊声打断。我们穿好救生衣,便上了快艇。坐在快艇,拿起相机想拍些两岸或远方的景致,每每起身便被快艇师傅呵斥坐下,说是危险。其实从小在水边长大,对我来讲这点风浪是算不得什么的,但看师傅一脸的严肃,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我想,这就是规矩,规矩并不能因为你个人的特殊而改变。
也罢,干脆收起相机,好好地看看吧。此时快艇快速前冲,黄浊的水镜被瞬间劈开,激起的倒是一片白浪,后面留下一条显道,水溅到身上凉凉的,很是舒服;不时地有对面驰过的快艇,艇上之人彼此打声招呼,听到与否倒不重要,显出了大自然中即使是陌生人之间的那种亲切;快艇很快,但河两岸绿色的屏障却是缓慢地后移,远方蒙蒙的山、黄黄的沙好像一动不动,好像也在静观我们这些来观它之人的激动。此时此刻,诸多瞬间跃然于脑海,思考也顿时模糊起来,只是可惜,胸中的点点诗情显得那么可怜,竟没有了半点的情怀可抒,只好放纵这瞬间的美景,任其恣意地流失了。
除了放任,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三)
?沙坡头滑沙场
快艇靠了岸,下船来到的是沙坡头滑沙场。
这是一个超过100米的高坡,滑沙的人很多。小马说她已经滑过多次,这次就不上去滑了,我把像机给她让她给我们拍照。我们四人乘缆车上去,经工作人员简单培训后,我们四人陆续滑下沙来。期间,为了能让小马给拍上几张,我还故意拉住手刹在那摆好姿势,大声叫着。觉得照上了,便放开手刹,很快就滑到了坡底。
对于我们成年人来说,滑沙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玩的项目。滑下后我们看小马为我们抓拍的照片,但小马一脸的遗憾,说一个个都滑了下来,但她对着镜头却一个也没有找着,甚至连自己的老公都走出了滑沙的地方很远了,却硬是没有发现。我拿过相机对着沙坡试了试,还真是难以发现目标呀。
沙坡头的坡顶还有很多景点,只是时间太紧我们没有去再多地光顾。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诗人王维的雕塑和刻着那首诗句的石碑在那里,却没有去看上一眼,真是后悔。直到现在回忆时,心里还是放它不下。
其实我也弄不清楚,我到底是放不下什么!是那个诗人,那行诗句;还是那诗里的意境,那意境里的自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诗句,是耳熟能详的啊!但诗中那汉塞、归雁、胡天,那长河、落日、孤烟,那透过诗境翻腾出来的壮美、孤寂,刚毅、豪迈,对我来说却总是藏在想象中,藏在生僻的角落里难以触摸,以至于每每读它时,读成了企盼的矫情,读成了追寻的梦想。
每每读这诗句时,我都仿佛看到,置身大漠的诗人,面对无边无际的莽莽黄沙,昂首看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影;低首看地,地上不见一寸草木。行旅绝望之时,极目远眺,忽然间就发现,那碧天黄沙之间,有一柱孤烟在直直地升腾。诗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那是烽火升起的地方,那里有生命的踪迹!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惊喜呀!
我又仿佛看到,傍晚时分,惊喜之中的诗人缓步走上一座山头,捻着胡须,俯瞰蜿蜒的河道。但见恍然红日低垂河面,河水闪着粼粼的波光。此时的落日虽然有些暗沉,此时的长河虽然仍是苍茫,但心有所寄的诗人却断然没有因“孤烟”、“落日”这看似伤感的情境而徒增更多的忧愁,反而觉得这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呀!
不知诗人那褪了色的青衫里藏了什么样的法术,几百年前的一首诗竟能穿越浩瀚时空,在几百年后仍能逼真地自行流动于我们心头,把我们带回那时的时光。
但遗憾的是,就在王维放眼的这个地方,我却与他擦肩而过,竟没有站在他的雕像前,顺着他的目光,实现跨越千年的再望。竟然没有靠着那个诗碑,闭眼想象一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凄美与壮阔,真是不该呀!
匆匆的行旅,匆匆的行旅!
匆匆,匆匆,竟是如此的匆匆!
?羊皮筏子
(四)
回大门口出景区要乘坐羊皮筏子,这是沙坡头游玩比较吸引人的一个项目。
“黄河滚滚波浪翻,羊皮筏子当轮船”。羊皮筏子是沙坡头可供游人乘坐的特色漂流工具。据资料说,其制作过程是:先将山羊割头去蹄然后剥皮。剥皮首先要从羊颈开口,慢慢地再将整个皮囫囵个儿褪下来,然后用盐水脱毛后以菜油涂抹四肢腿部和脖项处使之松软,再用细绳扎成袋状,留一小孔吹足气鼓起后扎口封孔待用。接下来是扎筏子,用麻绳将坚硬的水曲柳木条捆成一个约两米宽、三米长的方形木框子,再横向绑上数十根木条,把十多个充气的羊皮囊顺次扎在木条下面,羊皮筏子就制成了。制作羊皮筏子还有一段顺口溜:“蹿死一只羊,剥下一张皮,捂掉一身毛,刷上一层油,暴晒一个月,吹上一口气,绑成一排排,可赛洋军舰,漂它几十年,逍遥似神仙。”
这样做成的羊皮筏子,既轻便实用,又生态环保,不会对黄河的水质和空气造成任何污染。我们要坐的就是这种工具。
乘坐羊皮筏漂流,往往要多组一同出发。我们穿上救生衣,四个人一对一背靠背坐上筏子,开始体验漂流的乐趣。筏工则慢悠悠地用桨划着筏,轻车熟路地往返此岸于彼岸,让一拨拨的游人近距离地感受黄河的灵动。
筏到河心,几个掌控筏子的艄公吆喝起了船工号子,游客们立即情绪高涨,跟着唱和起来。一呼百应,多个筏子上的游客都跟着唱起来,歌声此起彼伏,伴着朗朗笑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当身边有其他筏子过时,筏上游人虽不相识,但还都相互叫好、大声地打招呼,离得近的还会互相撩些水往身上泼,然后是心照不宣地大声欢笑。受此感染,就连我这平时讷于言笑的人也跟着起开了哄,真是环境由不得人呀。
与我们临近的这个艄公最是活跃,每次唱的发起,中间的打诨说笑也往往因他而起。他唱时总是仰着头,微闭着眼,唱得很动听,很投入。唱到地道处,大家一片叫好,觉得还不过瘾,便让他再领唱一首,他便会呵呵地笑,再来一个。等皮筏子快靠岸了,没有歌声了,大家还真都感觉有点意犹未尽,真是快乐瞬间即逝呀!
现在想想,当时到底唱的什么,却也真的记不起来了。
(五)
对于游人来说,再好的景观,也总得有个说再见的时候。小M说,沙坡头还有很多好玩的项目,但已是景区闭门的时间,我们只得怏怏而归。
去中卫城的路上,已是日落时分。大漠的西方,夕阳正在慢腾腾地沉落,漫散着的橘红霞光,染着荒荒大漠,浸润悠悠黄河,映入慢慢心田。落日余辉下,回望沙坡头,回望腾格里大漠,车上的彼此,断没有了去时的谈笑,仿佛各自的心中已被那大漠铺就了一片金黄色的渴望,已被那长河注入了别样的元素,在细细地品味那荒芜中的希望和希望中藏匿的荒芜。
那孤烟、落日、长河,那大漠、青山、绿洲,那悬空的桥索、破浪的锋舟、漂浮的筏子,大自然对于我们每个旅客的馈赠,哪个都会让我们感慨,哪个都会让我们不舍,哪个都会让我们动情,即便我这个本是矜持的人,在它们的馈赠下,一点也矜持不起来了。
回到中卫,已是夜晚时分。行李放进宾馆,不及细细洗漱,便寻着小吃而去。
中卫的路灯很高很亮,拉得我们疲惫的身影很细也很长。我拽着身影,一边溜达一边想:诗人出使边塞时,应没有这路灯照着寻觅的前方,即便是那直直的孤烟,圆圆的落日,给予诗人的也只能是绝望中的一丝安慰吧。
我又在想,这河水与沙漠拥簇而成的沙坡头,以彼此的单调汇合成一种色彩,彼此滋润着互衬着,河水给干涸沙漠以点点绿色,绿色也涂抹着沙漠单调的色彩。以自身都无法掌控的形态,不知不觉间彼此渗透,达成了一种默契,逐渐地被世人供奉为一种风景,这是何等的耐人寻味呀!
当我们坐下吃着中卫小吃的时候,我好像隐约地看到一支驼队穿过沙漠,驼铃悠悠,伴着孤独,带着希望,继续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