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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太阳升起的地方散文

夕阳的光线在云朵里穿行,经过广阔无垠的草原,被冬日里满目绚黄招唤,被地毯上的朵朵移动着的白云吸引,飘落人间,踩着随风摇摆的草梢,停歇在雪白的毡房顶上,为草原穿上一件五彩霓裳。

 站在草原的高处,从没见过冬日草原上的夕阳如此美丽,草原在晚霞的拥抱下,异常的寂静,以至奔驰在若大的草原上只听见脚踏草地的绵绵回音。

 草原深处,人们如往常一样赶着牛羊踩着夕阳回家,只是少了响彻云霄的欢唱,沉默在草原上漫延,眼晴代替了语言的功能,读着对方流露出来的信息。我却读不出来,也看不懂。

 远处,洁白的毡房像是一朵朵开在草原上的雪莲花,袅袅炊烟向着晚霞飘摇而去,而那灶间噼啪的灶火燃着夕阳的落辉成了草原唯一的声音。

 远处,马圈里母亲的嘶鸣拉回飘飞的的思绪,才突然想起母亲的叮咛:早些回来,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难道这不是我们的家吗?

 不是,如果是我们的家,为什么总会有陌生的马队来践踏我们的草原,为什么总会有凶神恶煞般的白种人扯断我们安祥飘缈的炊烟。这里不是家,我们的家在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

 母亲的话在这如诗如画的黄昏里,让人感到格外的沉重,也让人有些迷茫,有些事,可能我还不懂……

 一夜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蕴含着蓄势待发的激情,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机。梦里还在咀嚼着青草的淡香,还在与伙伴们追逐嬉戏,母亲急促的呼唤让最后一个异乡梦断在凛冽的寒风中。马圈的围栏已打开,同伴们已蜂涌而去,母亲最后望一眼生活过的地方:跟紧我,向东。

 这就是回家了吗?

 莫名的兴奋让狂奔的脚步如踩在云端,而此时,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洁白的雪莲花在火海中跌落着馨香。人声鼎沸,身着异服的马队打乱了东去的队伍。那股兴奋一下子坠落涯底,只顾得上看前面母亲的身影,向前狂奔,母亲说过,再大的危险只要尽全力奔跑就能化险为夷。

 可是,怎么奔跑还是逃不脱凶残的伤害,有的伙伴倒下了,有的族人来不及躲过那些刀枪箭戟,鲜血已经染红了雪白的草原。

 来不及问回家的路有多远,来不及寻找回家的方向,硝烟里,母亲也倒在了一处洼地,挣扎着昂起头,冲着东去的方向:孩子,向东,不要停下脚步……

 跃过母亲和同伴的身体,风在耳边呼啸,厮杀的声音在空灵的草原上传的好远,以至狂奔的脚步总像踏在鲜血染红了的草地上,终于黑暗被一米一米甩在身后,四周恢复了静寂,站在丘陵的高处,发现不知身处何地,已然迷失在白茫茫的草原,但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告诉我,危险还没有离去。

 耳边又响起母亲的话:孩子,向东……

 此时一方的天空已露出了鱼肚白,母亲说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冲着晨光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没想到,这一去,远离了同伴远离了部落,东归途中走失了一匹俊马,孑然一身游离在红尘中,寻着回家的方向。

 春风扬起零乱的发丝,蝴蝶的飞舞不会在眼里嬉戏。夏雨淋湿了孤单的眼晴,再也见不到母亲温柔的目光,家还有多远,阳光可以看到我蹒跚慢行,却不知何时走到它的尽头。落叶飘零着秋的气息,不知东归路上家人已行至哪里,看着南飞的雁,不知有没有东去的候鸟,为我寄送一张写满思念的明信片。冬雪闻着梅花的淡香,冰霜冻结了土地,却冻不住眼里的惆怅,浅饮着雪水,用它温暖难御严寒的身体,却怎么也暖不开日渐冰冷的心。

 从没有想过回家的路途会如此坎坷。

 沼泽地里的绿意盎然,却是五彩斑斓覆盖的陷阱;大漠里黄沙漫漫,夕阳拉长了孤单的影子,干渴的眼里寻不到一丝绿意;戈壁滩的深处,沙石横飞,侵蚀着心中那一点点的执着;不知淌过多少河流,不知跨过多少山川,躲避着随时都会来临的伤害,屏蔽着自已异乡中陌生的.呼吸。

 多少次梦里,冲天的火光,燃烧着辽阔的草原,伙伴们在四散中接连倒下,母亲无力的抬着头,涣散的眼晴看着东方,似乎要透过茫茫雾蔼看到那缕向往已久的霞光,而那一汪刺目的鲜血尤如割在心上的利刃,痛醒,但依然要推开压在胸前的沉痛,继续前行。

 终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再也迈不动脚步,倒在草丛中,历尽沧桑的自已,此时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留在戈壁上的勇敢,留在河流山川的不知疲倦,都成了遥远的过去,月光下怀念起优美牧歌,却是唱不尽的寂寞,成了影子,无处不在的相随,挥之不去。

 悲伤的不仅仅是自已,母亲期望的目光像那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光,默默地注视着我,眼里流的不是泪是血。知道母亲的期盼,知道母亲的目光里深深的爱,好想听母亲轻轻的哼唱着歌谣,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梦里,暖暖的阳光照在青青草原,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就像睡在膨松的丝棉上,听着河水缓缓流淌,带走心中的梦,畅游在祥和没有杀戮的人间天堂——太阳升起的地方。

 轻快的马蹄踏着绵柔的草地,似从天外飘来,唤醒沉睡的眼晴,朦胧中似看到一望无际的碧草莹莹,晨光中,几匹熟悉的面孔关切的注视着我。

 惊叫,嘶鸣,拥抱,亲吻,这是在梦里吗?难道这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向往已久并为之牺牲性命的家吗?

 放眼四周,暖暖的阳光晒着草原上的每一个生灵轻松惬意的在百花间嬉戏游荡,牧人扬着马鞭吆喝着,唱起草原纯朴的牧歌,响彻云霄。远处的毡房雪白如草原上盛开的雪莲花,袅袅炊烟在云霞中缥缈成丝丝薄雾。熟悉的歌声,熟悉的毡房,熟悉的炊烟……

 身后,一弯河水静静的流淌,与草地相边的水草湿地栖息着漂亮的水鸟,一声很小的动静就会惊起群起群落。天水相连处,尽是渔帆招展,悠扬的渔歌和着粗犷的牧歌,唱响了天上人间。蓝天的发际轻吻着水面,跌落朵朵白云在水中畅游,扬起阵阵涟漪。水岸边,笔挺的小白杨伸展的英姿,风过叶摆伴着鸟儿的欢唱弹响了冬不拉的琴弦。

 家,原来是这样的美好,到处是生机盎然,安静祥和。

 行走在草地河边,闻着草的清香,饮着河水的甘甜,思起母亲永不瞑目的眼晴,念起留在异乡的伙伴和家人,忆起走来的艰辛坎坷的寻乡之路,心中既沉重又轻松。

 沉重,那些牺牲在回家路上的生命,只能在异乡遥望家的方向。轻松,终于不再漂泊,终于完成了母亲及所有族人的夙愿——东归!回家!太阳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