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老馆主
十年前,我是一个生活的荡子,在没有冬天的南方流浪,因思念父亲而写下了《望乡》。
文章中,我把自己化作成一只家乡春天里的白鹭,多少个担心和想念父亲的夜,便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飞过万里关山,飞越漫漫归途,停留在家对门高山那株光秃秃的梓树上,用低沉婉转的鸣叫声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与挂牵。
父亲仿佛也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停下了手中忙碌的活计,努力挺直着佝偻的身子,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对着梓树望来。我想振翅向父亲飞去,忽然间却没了翅膀,从高高的梓树上掉下,向着幽深的悬崖坠去……
惊醒后,我仍然躺在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南国,窗外有城市的光,却没有家乡的月。
回家陪着父亲安然幸福地度过晚年,是深藏于我心中已久的愿望,但这愿望却象清晨里挂在天边的那轮如盘圆日,看起来是那么地大、那么地近,却怎么也够不着。生活的压力窒息着我一切美好的幻想,就连回家过年都成了一种奢求。
近几年,我时常害怕深夜里电话的响起,害怕从电话中传来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我不知道,父亲未来的日子还有多少,就象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摆脱打工的命运一样。
但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与父亲朝夕相处的那头老黄牛,日日和父亲作伴,月月陪父亲叨唠,年年不再分开。
那一年,父亲六十八岁,虽然渐老,却还算安好。今年的冬雪如约而至,只是他已在半年之前去了天国,无论我怎样的想他,都无法再见了。
今夜,当我看到兴全自制视频《我的后半生》,王颖飞和父母合唱《我只在乎你》的片段时,潸然泪下了,父亲,您别去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如此的在乎您。
您的离去,对于这个人来人往的拥挤世界,如一片黄叶的坠地,一颗尘埃的吹散,一点都不重要,更不意味着什么;而对于我,却是精神天空的坍塌,令我第一次有了刀割骨肉的离痛,有了活着的索然无味。
自此,我生活的一切,仿佛都是灰暗的,我独自一人地上下班,独自一人地过,独自在风扇页片流转的时光里静静的想您。
今夜,但愿我能以文为信,借一缕冬天,捎给另一个雪国里的您吧。
年少时,我做梦都想逃离我那贫穷的家乡,幻想着穿上皮鞋和西装,过着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
近二十年间,我辗转于珠三角,在每个城市边缘做着或长或短的驻留,虽然很多时候都有条件穿上皮鞋和西装,但我还是习惯于光着膀子、赤着脚丫。在人生的兜兜转转中,经历了精神的一次次洗礼之后,浮华褪却,我又回到了我做为一个农民的最初,奔腾的血液里长存着故土的芬芳和对自然万物的挚爱。
老家的那缕炊烟,一襟晚照,愈发地在我脑海中萦绕。我行走在城市热腾的荒漠里,向往的是苍凉家乡的那一轮朗月。
年初,我在远离我工厂的动物园旁边和同事租了一栋小小的民居,过着自以为的半隐居生活。
我曾经寓居在东莞的村庄
村子很古老、很陈旧,到处是残败的老房,年轻人都去了新村,只留下一些老人在此守望他们指日可尽的人生。留守,有时和贫富无关,我寄居的这个村子有新房不住老人的习俗,村子里的老人大多没有和子女们住在一起。我们的到来给了他们隐若的欢喜,也给这个老村增添了丝丝的生气。
我却很喜欢这个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村口的那一丛碧绿、以及那些弯弯延延长满藓苔的碎石小巷、还有那一垄垄的菜畦,让我总能感受到生命的荒芜和生命的青翠。
送走父亲后的这半年时间,我回了三趟老家,这样的频率,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国庆节那次,我独自在老宅的石阶路上静坐了一下午,那一个下午,我的内心有了久违的恬静与从容。夹带着稻香的故乡的风,温柔地抚过我的手背、我的脸庞、我的发梢;故乡的云如一床蓝底白花的锦被,用她的柔暖呵盖着我四十四岁疲惫的身躯。
在我的感情世界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必须有一个屋顶,一口灶膛,一垛烧柴,一缕炊烟,一位为幸福张罗的女子。所有的这些,唯家乡可以赋予。
站在倒塌的老宅前,我对她细语呢喃,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重建。
2018年,我创办了村庄公众号,我赋予它的介绍语是:村庄,有人坚守,有人逃离,有人回望……
朋友们问我建号的目的,我说没有目的,只有情怀。他们听到我有回归田园的打算,纷至沓来地劝我,劝我不要做一个乌托邦主义者,并提醒我,陶渊明最后是饿死的。我说我知道,可时代不同了,我不至于饿死。
为了这个田园梦,我十年前已开始规划。十年之后的某天,当兴全摄制组奔波千里找到我,我们就在一个阳光正好,清风正好,岁月静好的午后喝着我自制的明前茶,一起谈兴全,聊光阴,聊彼此在兴全光阴里的那些爱与收获!
写于2019年1月12日
[责编:刘瀚潞]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