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佳作无不是饱蕴著作者淋漓酣畅的感情写出来的,是作者真挚情感的产物,是以情动人的,摄人心魄的。下面是我给大家带来的,供大家欣赏。
:一树一树紫薇花
紫薇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开花的梦的?四月暮春的天,它还一副沉睡未醒的样。别的植物早被春光唤醒,争先恐后地兜出自己的好颜色,争奇斗艳,一决高下。独独它,光溜溜的枝干上,看不出一丝显摆的迹象——它真是沉得住气。
后来的后来,有那么一天,我的眼光,不经意滑过路旁的紫薇,立即顿住了,它的花开,真是不得了的事,端的就是云锦落下来。不是一朵一朵地开,而是一树一树地开。哗啦哗啦,紫的,白的,红的,蓝的……颜料桶被打翻了,一径泼洒下来。每瓣花,都镶了蕾丝一般的,打着好看的褶子。瓣瓣亲密地挤在一起,朵朵亲密地挤在一起,于是你看到的,永远是大团大团的艳。惊艳——它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只大蜘蛛在花间做网。蜘蛛真会找地方。大太阳下,蜘蛛织的那张网上,紫薇花的影子在轻轻摇晃。很自然地,我想到那堵高高的围墙,它与我的少年时光,密不可分。围墙内,是花草的栽培之地,种著各种各样的花草,紫薇最多。乡下人把那地方,称作苗圃。苗圃有专人把守。把守它的是个面相挺凶的男人,他总是牵着一只大狼狗,在他的领地里,来回巡视,寻常人进不去。
花却不愿受束缚,它从围墙内探出头来,逗引著过往的行人。尤其是紫薇盛开的时节,远远就能瞥见一片一片红色的云彩,在那里飘荡,苗圃成瑶池仙境。我上学放学,都要路过,每次都会在那里驻足停留许久。那时,我尚不知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紫薇,乡下人唤它痒痒树的。因它枝干滑溜,轻轻一触,满树花枝乱颤,似怕痒的小女儿,你挠她痒痒,她咯咯笑着躲藏。
终于有一天,我和同桌女生,逃了课,躲过守园的男人,翻过围墙去。围墙上的玻璃,把我们的手臂划伤,那是顾不得的。云锦一样的花,很快让我们忘记了伤痛。我们并排坐在一棵花树下,看蜘蛛织网,看花的影子,在彼此的脸上跳舞。围墙外,有人声渐渐近了,渐渐远了。蜘蛛的那张大网,被我们捣毁,它又重新织起。守园的男人,一直呆在大门口他的小木屋里,收音机里唱着我们不懂的京剧,铿铿锵锵。那只爱吠的大狼狗,整个下午,却一声未吠。我们一直呆到日暮才走,还是翻围墙。守园的男人,未出现。让我们害怕的大狼狗,未出现。我们很顺利地,偷得两枝开好的紫薇花。那时只道寻常,一树花开,两个年少的人。可是经年后,我却沉在其中,欲罢不能,恨不能坐了时光的车,再回过去看一看。都记得都记得的,青砖的围墙,里面长着数棵紫薇树。大门口有守园男人的小木屋,还有他的大狼狗。男人不是想像的那么凶,在我们***后的某天,我路过,大狼狗冲我叫,他喝住大狼狗,安慰我,小姑娘不要怕。
当年的那个苗圃,早已不在了。当年守园的那个男人,后来去了省城。谁知道他竟是个书法家呢。我听人说起时,微微笑起来,眼前晃过一树一树的紫薇花。
:每一棵草都会开花
去乡下,跟母亲一起到地里去,惊奇地发现,一种叫牛耳朵的草,开了细小的黄花。那些小小的花,羞涩地藏在叶间,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我说,怎么草也开花?母亲笑着扫过一眼来,淡淡说,每一棵草,都会开花的。愣住,细想,还真是这样。蒲公英开花是众所周知的,开成白白的绒球球,轻轻一吹,满天飞花。狗尾巴草开的花,就像一条狗尾巴,若成片,是再美不过的风景。蒿子开花,是大团大团的……就没见过不开花的草。
曾教过一个学生,很不出众的一个孩子,面板黑黑的,还有些耳聋。因不怎么听见声音,他总是竭力张着他的耳朵,微向前伸了头,作出努力倾听的样子。这样的孩子,成绩自然好不了,所有的学科竞赛,譬如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他都是被忽略的一个。甚至,学期大考时,他的分数,也不被计入班级总分。所有人都把他当残疾,可有,可无。
他的父亲,一个面板同样幽黑的中年人,常到学校来看他,站在教室外。他回头看看窗外的父亲,也不出去,只送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真是灿烂,盛开的野菊花般的,有大把阳光息在里头。我很好奇他绽放出那样的笑,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跟父亲说话?他回我,爸爸知道我很努力的。我轻轻叹一口气,在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感伤。并不认为他,可以改变自己什么。
学期要结束的时候,学校组织学生手工竞赛,是要到省里夺奖的,这关系到学校的声誉。平素的劳技课,都被充公上了语文、数学,学生们的手工水平,实在有限,收上去的作品,很令人失望。这时,却爆出冷门,有孩子送去手工泥娃娃一组,十个。每个泥娃娃,都各具情态,或嬉笑,或遐想。活泼、纯真、美好,让人惊叹。作品报上省里去,顺利夺得特等奖。全省的特等奖,只设了一名,其轰动效应,可想而知。
学校开大会表彰这个做出泥娃娃的孩子。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的,竟是黑黑的他——那个耳聋的孩子。或许是第一次站到这样的台上,他神情很是局促不安,只是低了头,羞涩地笑。让他谈获奖体会,他嗫嚅半天,说,我想,只要我努力,我总会做成一件事的。刹那间,台下一片静,静得阳光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从此面对学生,我再不敢轻易看轻他们中任何一个。他们就如同乡间的那些草们,每棵草都有每棵草的花期,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牛耳朵,也会把黄的花,藏在叶间。开得细小而执著。
:母亲的心
那不过是一堆自家晒的霉干菜,自家风干的香肠,还有地里长的花生和蚕豆,晒干的萝卜丝和红薯片……
她努力把这东西搬放到邮局柜台上,一边小心翼翼地寻问,寄这些到国外,要几天才能收到?
这是六月天,外面太阳炎炎,听得见暑气在风中“滋滋”开拆的声音。她赶了不少路,额上的皱纹里,渗著密密的汗珠,面板黝黑里泛出一层红来。像新翻开的泥土,质朴著。
这天,到邮局办事的人,特别多。寄快件的,寄包裹的,寄挂号的,一片繁忙。她的问话,很快被淹在一片嘈杂里。她并不气馁,过一会便小心地问上一句,寄这些到国外,要多少天才收到?
当她得知最快的是航空邮寄,三五天就能收到,但邮寄费用贵。她站着想了会,而后决定,航空邮寄。有好心的人,看看她寄的东西,说,你划不来的,你寄的这些东西,不值钱,你的邮费,能买好几大堆这样的东西呢。
她冲说话的人笑,说,我儿在国外,想吃呢。
却被告之,花生、蚕豆之类的,不可以国际邮寄。她当即愣在那儿,手足无措。她先是请求邮局的工作人员通融一下,就寄这一回,她说。邮局的工作人员跟她解释,不是我们不通融啊,是有规定啊,国际包裹中,这些属违禁品。
她“哦”了声,一下子没了主张,站在那儿,眼望着她那堆土产品出神,低声喃喃,我儿喜欢吃呢,这可怎么办?
有人建议她,给他寄钱去,让他买别的东西吃。又或者,你儿那边有花生蚕豆卖也说不定。
她笑笑,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邮局的工作人员,花生糖可以寄吗?里边答,这个倒可以,只要包装好了。她兴奋起来,那么,五香蚕豆也可以寄了?我会包装得好好的,不会坏掉的。里边的人显然没碰到过寄五香蚕豆的,他们想一想,模糊著答,真空包装的,可以罢。
这样的答复,很是鼓舞她,她连声说谢谢,仿佛别人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把摊在柜台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好,重新装到蛇皮袋里,背在肩上。她有些歉疚地冲柜台里的人点头,麻烦你们了,我今天不寄了,等我回家做好花生糖和五香蚕豆,明天再来寄。
她走了,笑着。烈日照在她身上,蛇皮袋扛在她肩上。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留意到,那儿,正走着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用肩扛着,一颗做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