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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散文:母亲的自留地

文/依依

赶场日忙完以后,剩余时间母亲也不会闲着,她要侍弄她的那几亩自留地。

后院只有几块土地,母亲种上了小葱、蒜苗、鱼香菜、香菜、胡豆、豌豆、四季豆、茄子、海椒、豇豆、苦瓜、黄瓜、丝瓜,捧瓜、洋海椒、莴笋、花菜、牛皮菜、大白菜、瓢儿菜、菠菜等等,反正只要能种的母亲都种下了。

我家一年四季都有吃的,不会买菜吃,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母亲告诉我葱要分两种 ,一种是分葱,个头小而细长,在菜板上切碎的时候呛眼睛,适合凉拌菜、打海椒,作肉团子,很香的。火葱个头大而粗,不怎么呛眼睛,适合切长段炒菜,实在没有分葱的情况下也可以用火葱充当一下。现如今我去菜市买菜,一般都会选择买分葱,但菜市场大多数菜贩子卖的都是火葱,只有菜农卖的才是分葱。一位乡下婆婆听到我说她的葱是分葱,开口夸奖我说,姑娘你居然还认得什么是分葱什么是火葱。我只淡淡一笑,这得感谢我有一位勤劳的母亲。我喜欢吃分葱馅饺子,估计很多地方都不这么吃,一般都吃什么韭菜馅饺子、香菇馅饺子、白菜馅饺子,可我对分葱馅饺子却情有独钟。母亲的自留地里自然会留出一小块地种上分葱和大蒜,提一粪桶农家肥淋在分葱和大蒜上,隔不了几天,绿油油的葱叶蒜叶就覆盖了农家肥的颜色,再隔一段时间,密密麻麻的葱叶和蒜叶就被我们拔回了家。

母亲的鱼香菜是用来拌油辣椒吃水豆腐的 ,这种菜有特别强大的繁殖能力,只要种上一次,它就会不停繁衍生息,在不被你察觉的地方慢慢生长起来,这种菜一般都是种在房前屋后或者边坡上,尽量不占用精良的土地。我记得有一年,母亲看到边坡上的草很多很深,而此时也正好有一地邻背着大背篼、拿着大割草刀从我家门前经过,母亲便让他到我家后院去割草。地邻也非常乐意,看到满后院绿绿葱葱的草,地邻乐坏了,不用走远门去找草了。可就在地邻的大割刀攉攉的挥舞里,却把母亲的鱼香菜也一并割掉了。到第二年,母亲发现鱼香菜都不怎么发了,才知道这是去年酿下的错误,母亲去到别处找来鱼香菜根系扎在土地,这样才保住我家后院的鱼香菜还有,也确保了母亲的水豆腐有鱼香油辣椒可拌着吃。

母亲会用一大块地种上茄子和辣椒 ,到茄子成熟的时候,母亲就会让我们去摘茄子,我不太喜欢摘茄子,没有摘过茄子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摘茄子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摘,茄子的柄和果蒂处都有小刺,不注意会扎到手,且茄子叶也不光滑,有很多毛乎乎的东西,手碰到,也会感觉被毛毛虫刺了一般。母亲喜欢把茄子、荒瓜、四季豆、豇豆放在甑子底下蒸,蒸熟了打一碗胡辣椒蘸着吃,非常下饭。可现在,在菜市场买的茄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煮都煮不烂,在购买的时候还反复问老板,茄子能煮烂吗,老板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煮得烂,好吃着了,但回家煮起来以后没有向老板说的方向发展。茄子还可以炒来吃,可以炒成茄鱼、也可以炒成茄粒。姐姐们最喜欢吃炒茄鱼,新鲜的青椒剁成沫,茄子从中间破开切成鱼鳞状烧油煎炸,待熟以后出锅放青椒沫,翻炒至熟了再放入茄子,放入各种佐料,香香的茄鱼就好了。现在流行吃蒜泥茄子、茄子烩豇豆,吃茄鱼的反而少了。这一顿没有吃完的四季豆或者豇豆,下一顿就会用糟辣椒炒来吃,这样也是非常好吃的,很入味儿。

洋海椒的学名是西红柿 ,西红柿的种植也是在一些自留地的边缘,当一串串西红柿变红的时候,隔老远就能看到。母亲种得是本地西红柿,无论怎么照顾都长的歪巴裂枣的个头又小,最小如弹珠般大小,最大也不过如大汤圆一般,但不会如汤圆那么圆,而是无规则圆形。我们几姊妹都喜欢吃生西红柿,挑选最红的在衣服上擦两下就放嘴里,甜酸甜酸的很舒服。或者摘回家剥了皮,西红柿背部四刀切开缝隙,放入白糖腌制一天,第二天吃的时候,更甜更好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我前几天突然特别想吃西红柿,想空口吃,在菜市场特意挑选了最大最红的,可放入口中西红柿特别硬,只有酸没有甜的感觉,实在无法空口吃。

母亲一般只种几颗苦瓜、黄瓜、丝瓜 ,她说,这些藤蔓植物繁殖能力很强,一颗都吃不赢,种多了也只能喂猪大爷和鸡大爷。苦瓜开黄色的花,闻起来非常香,但果实却是非常苦的,是一种特别奇怪的菜。母亲最喜欢吃凉拌苦瓜,看着母亲吃起来很享受的样子,我们也欲欲跃试,当放入口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直吐了出来,母亲看到我们皱眉毛挤鼻子的样子,就笑话我们说,连这个苦都吃不了,今后还能吃什么苦啊。且苦瓜清火,吃了对身体有好处。我很多年都没有学会吃苦瓜,但最近几年却爱上了吃苦瓜,女儿问我,妈妈,你不怕苦吗?不怕啊,我就喜欢吃这个苦味。她撇着小嘴巴作出不可理喻的表情。黄瓜的吃饭也很简单,从藤蔓上摘下来,衣角擦几下,咔嚓一生撇成两半,直接开吃,也可以凉拌吃,放点醋,很提味儿的。丝瓜就用来煮汤了,老了的丝瓜瓤用来洗碗擦桌子,很去油的。

捧瓜发的最茂盛 ,母亲要用很多竹竿才能撑起她们四处蔓延的枝条,有些甚至爬到房沿上,顺势爬到房顶。调皮的猫三则会在叶子上打滚,用爪子去挠如佛手状的小捧瓜。捧瓜中间有一个白色的核,母亲说,那个核是不可以吃的,它是捧瓜的种子。一般情况吃不完的老了的捧瓜母亲把他们搁置在自留地,到了开春他们自己就会发芽。如果一直在一个地方种捧瓜,那就不用第二年再下种了,你会看到过冬枯萎的捧瓜到了春天又蓬勃起来了。你也许会说,哟,又长出来了。其实它不是又长出来,它是一直都在,只是休息了一下,等蓄积好了力量再出来看看天、看看云、看看母亲勤劳的双手。我记得姐姐给我炒了一桶捧瓜混豆豉给我送到寄宿的学校,当打开时,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幸福感。一个星期就捧瓜混豆豉下饭,再放点母亲的油辣椒,那种滋味现如今想起来都流口水。

不知道有没有人吃过牛皮菜蘸胡辣椒, 我吃过,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在板凳上睡着了,醒来以后已经是吃中饭的时间。我们那里吃中饭是2点到3点,这个时候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可我家门前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炎热,满院的槐树和成排的水白杨吸收走了一大片热气,我们一家躲在槐树的阴影里吃中饭。那天母亲没有弄什么吃的,她煮了一锅荒瓜稀饭,煮了一大钵牛皮菜,还有凉拌苦瓜。母亲说,苦瓜是苦的,但牛皮菜是甜的,蘸胡辣椒很香的,你们试一下。我们都拿起筷子夹起牛皮菜试起来,还别说,我们还真的吃到了微微的甜味。不过,我也就吃了一次牛皮菜蘸胡辣椒,成家立业以后,好像也没有见到菜市场上有卖牛皮菜的,也没有听说牛皮菜有这种吃法。

以上这些都是夏天的菜,冬天就是以大白菜、白萝卜、菠菜为主,白菜要下过雪以后才甜,菠菜却会因为雪凝天气变得蔫兮兮的,好像叶片被开水烫了一样,白萝卜要叶子没有扬花的时候最脆、最甜,扬花过后的白萝卜会变成黑心、空心的。这些都是母亲给我说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母亲说的是对的。母亲最喜欢冬天用白萝卜炖骨头和猪皮,过年的时候就炖猪腿,母亲的萝卜都炖得很烂,就是八十岁的老奶奶也能吃。我也炖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炖不烂,我问过母亲,母亲说炖萝卜要用煤火慢慢炖,慢工出细活了嘛,你们用电炉和高压锅是炖不出这样的味道的。是啊,我也反复试验过很多次,随便怎么炖,都没有母亲炖的那种把骨头炖进萝卜里的香味。母亲喜欢用白菜梆子混糟海椒一起炒,有肉的时候里面放上几片肉,几下子就被我们几姊妹狼吞虎咽扫光,连最后的糟辣椒水都拌饭吃掉。

母亲还在比较远的一些土地上种了洋芋、红薯、油菜、玉米、花生、葵花等等农作物。现在想想,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更不知道母亲如此拼命的一生到底有多少我不懂的生活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