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天,我们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大街慢慢地往回走。街上的人永远那么多,一贯保持着它熙熙攘攘的本性。视野里,没有什么可以引起我的特别注意的东西。我的视力一向很好的,白日里目光清澈,而夜晚更为敏锐。夏天的晚上,房子里若不小心钻进了一两只蚊子,那它们可就倒了霉。某人带着四百度也比不过我真实的双目。因而,我常笑称:“我可是你的眼睛哦,请注意保护!”
现在,当我走过市场门口时,眼睛突然被一堆东西粘住了。这儿与往常不同,此时摆放着几盆高矮不一的花儿,一片浓绿的叶片,在正午阳光的抚慰下,正肆意地宣泄着迷人的光彩!
我心头一喜,原来有人在卖花呢!随即回头冲某人说了句:“我去去就来。”怕他不许,便倏地拎起了裙角,急急地穿过身边的绿化带,奔过马路,再跃过这边的绿化带,不消几分钟,我便稳稳地立在了刚才目光锁定之处。
定睛细瞧,便看到了花儿的主人。那是一位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老人,他满头花白的头发,有些长了,稀稀疏疏,微风掠过,便飘飘洒洒起来;一身玄色的衣服,脚蹬一双布鞋,不知他有何驻颜之术,面色红润、清朗,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用鹤发童颜来形容绝不为过。
他是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大竹筐来的,我冲筐子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花全摆在了地面上。他带的花并不多,有一颗小石榴,枝条上已经结了花苞,不久就要开放了,还有两盆不大的铁树,几盆仙人掌。
在这些矮小的花丛中间,有一盆花有点特别,它的主干上没有任何枝丫,根部笔直,半寸长时开始弯成了s型,再笔直向上,顶端均匀地分成三支,长满了不甚茂密的叶片,有点像竹子的叶,细细尖尖的,三个一组,整齐地排列而上。颜色碧绿得很,用手一触,厚实而光滑,那均匀分布着的叶脉,纤细而分明,根根直指向叶尖。枝头上,缀着几簇花骨朵儿,淡淡的几点嫣红,其中有一朵已是含苞待放,含羞欲露的花瓣儿躲在清脆逼人的绿叶间,煞是好看!
我好奇地问老人:“这是什么花啊?”
老人很亲切:“夹竹桃呗!没见过?”
夹竹桃啊!我知道的,在林海音《城南旧事》的结尾部分,《爸爸的花儿落了》里说的不就是爸爸所养的夹竹桃么?“院子里的花儿落了,爸爸走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孩子、热爱自己的家庭、忠诚于自己民族的父亲,就这样默然地离开了人世!花自飘零水自流,那稀稀疏疏的.绿色叶片里,曾经承载了渺渺宇宙中多少不可预知的生命!
我不由地喜欢上这花,便向老人讨教起养花之道来。老人非常高兴,大概也难遇像我这样的痴人,便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解起来。听着听着,突然想起还在等着我的那一位,赶紧回头观望,但见某人正板着面孔死盯着我看,不好,有点忘乎所以啦!赶紧手脚麻利地和老人讲定价钱,付过银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战利品,兴致高昂着凯旋而归!
此刻,它正亭亭玉立于我客厅的一角,在午后热烈的阳光下,在我温情的目光里,默默地吐露着清香。那浓浓的花香,在房间的角角落落里氤氲着,让有些疲惫的心,也一起沐浴于这鲜活的生命的气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