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玉写悲秋以来,文人墨客多是胸中无悲秋之意,笔下却有悲秋之作,言不由衷,舞文弄墨,玩文字游戏而已。谭元春这篇散文,反其道而行之,写的是乐秋,以表明自己决不做耳食之士,要写就写出自己的主见,使文章有真景的灵魂之气,有真情的灵性之感。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作者先表明自己对秋的主观感受:草木、山川、空气是“不积”、“不媚”、“不燥”。这三个“不”,奠定了文章的情感基调,全然没有杜甫“万方多难此登临”的悲情,更没有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慨叹。宋玉和杜甫的时代,有着其悲愤的理由,如果无悲却硬要写悲,就会有无病呻吟之嫌。这里,三个“不”,尽洗前人悲凉之秋的衰气,而易之以峻远之秋的清谈灵气,给人以耳目清新之感。接着,作者不故弄玄虚,不矫揉造作,用整体是排比、局部是比喻的句子,分别从高僧式的清净、韵士式的雅致、英雄式的高昂三个不同的角度,生动形象地写出了他陶醉于秋色之中的快乐之情,展现在读者面前的秋景是清新中的淡雅和别致中的高洁,可与杜牧率直地将喜爱秋景之真情融于“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山行》媲美。
作者认为,秋景是“洗其烦秽”之景,是上天赐予人类的高洁之景,有超凡脱俗的灵性美。如此胜景,游人须有清新而不俗的胸怀才能赏玩。如果有游人囿于先人悲秋的思维定势,那赏秋只能是在秋色中寻觅和验证先人的悲情,而不是在发现和体悟秋色的真正意味。所以,作者“悲夫悲秋者”,旗帜鲜明地对那些相信书本而不相信自己,缺乏独立思考“未尝有悲而悲之”的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新其位置,洗其烦秽”后的秋景,是怡情之胜景,也是给人以感悟之胜景。为了说明这个道理,作者用简洁的语言勾勒了自己因“一石一湫”而“徘徊难去”的情景。这种因喜爱自然景色而流连忘返的人物心理描写,衬托了自然秋景的美丽和怡情,也说明用心去发现,哪怕是“一石一湫”也是美不胜收的。“于耳目步履中得”的经验之谈,既强调了生活要亲身体验和用心感受,也强调了写作要摹写真景和抒发真情。作者其后不厌其烦地写自己对诸山的“恍然”,由点及面地反复铺陈渲染,都是为了说明赏秋是心灵与自然的交流过程,而非简单地以耳食的悲情来看待美好的秋天。作者充分地利用“一石一湫”的自然细节来展露心迹,透析情感,陶冶情操,提升自己品位的生活态度,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自然有灵性,能给人以感悟,但要人们用真情去发现和体悟。“花棚草径、柳堤瓜架之间,亦可乐也”,作者虽然生活在人们习以“悲”为常的秋天,但其求真求实、求异创新的精神和主观的快乐无处不在,笔下的自然灵性也无处不有。
人乐景则乐,人悲景亦悲。物我合一,是文章情景交融的至高境界。这篇文章告诉读者,作家诗人只有亲自去寻秋,才能写出真正的秋景,只有不人云亦云,才能发出真心的感悟。真景与真情的完美统一,才能感染读者。文中充分表现了作者重视从实践中感悟自然,重视用真情去赏景,重视用真情为文的生活和写作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