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一位吃辣椒长大的浏阳热血男儿,在北京城的刑部大牢里吟咏了这首传诵了一个世纪的绝命诗后,义无反顾地走上菜市口的刑场,在风云变色,草木同悲的天地见证下,为中国近现代史上波澜壮阔的改革运动献上了第一颗大好头颅!
这位奇男子就是戊戌百日维新运动中的重要人物谭嗣同。谭嗣同原本是有机会躲过这场劫难的。他的日本友人已为他安排好了后路,只要他同意,是完全可以像康有为、梁启超那样跨海东渡到日本避难的。可是,他却断然拒绝了日本友人的好意,宁可选择作为中国近现代革命史上的流血第一人。
当时,谭嗣同对他的日本友人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说完这句话后不久,他就和林旭、杨锐、康广仁、刘光第、杨深秀等五位戊戌变法中坚人物一起慷慨赴难,史称“戊戌六君子”。
谭嗣同壮烈牺牲时,只有33岁。套一句汪精卫写的诗,谭嗣同烈士之死,确实算得上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壮年头”了。
三个月后,维新派人士在日本刊行了谭嗣同的《仁学》,由梁启超作序。梁启超在序文中写道:“烈士发为众生流血之大愿也久矣。虽然或为救全世界之人而流血焉,或为救一种之人而流血焉,乃至或为救一人而流血焉,其大小之界,至不同也。然自仁者视之,无不同也。何也?仁者平等也,无差别相也,无捡择法也,故无大小之可言也,此烈士所以先众人而流血也。”
谭嗣同信仰大乘佛教,又是一个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士大夫。割肉喂鹰是佛教所赞颂的大乘菩萨行,成仁取义是儒门千圣相传的心灯。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谭嗣同之所以不欲苟活于乱世,而毅然决然地选择走上断头台,一方面是以实际行动去体现他所信仰的大乘菩萨舍己救众生的大悲愿行,并期以一己之鲜血唤醒四万万中国人的灵魂;另一方面则是以身殉道,宁可抛弃短暂的物质生命,也要实现“道义为之根”的义理生命。因此,梁任公在《仁学序》中,既以佛门标准称许他具有大乘菩萨的悲愿,又按儒门传统的春秋笔法褒扬他是一个仁者,可以说是为这位晚清豪杰作出了恰如其分的盖棺定论。
今年是戊戌变法105周年。在这一百多年里,中国经历了由衰亡走向昌盛,由积弱走向富强,由屈辱走向自豪的过程。今天的中国人民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骄人的成就,在许多方面也已经超越谭嗣同等戊戌诸子当年变法图强所要争取的目标,足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比起谭嗣同生活的晚清时代,中国今天确实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政治稳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不过,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社会担当精神似乎却已江河日下,他们已经沦为政治的婢女、金钱的奴隶或只有专业知识的“知识匠人”,再也没有晚清诸贤那种“冲决网罗”的恢宏气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