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依
母亲在家门前河滩上搞起了圈地运动。
用零散的木条、竹条随意圈了一块地,养上小鸡,由于鸡的逐渐长大,母亲的圈地运动开始扩大,一直扩展到接近河道。
邻人发现了母亲在河滩上圈起地来,开始效仿母亲,也圈出了一小块儿地,不是种上葱,就是种上一点儿白菜。
为此,母亲没有少和别人拌嘴。
邻人说母亲的鸡跑到她的菜地里,乱踩一通,还把种子吃掉了一半。
母亲看看木条兼竹条围起来的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破绽,凭这些鸡不能飞高的翅膀,是飞不出母亲的圈儿的,怎么就踩了她的地,吃了她的种呢?
对方也不示弱,硬是说是母亲的鸡搞得破坏,和母亲大吵一架,从此亲家变成了冤家。
母亲继续搞她的圈地运动。
她在鸡围栏的右上方也圈出了一块地,开始松土播种。
这时,隔壁的邻人站了出来,说,老宋,你是不是太占强了,这个地方你都要圈起来。母亲楞楞地看了对方一眼,问道,我怎么占强了?你怎么占强了?这河滩的位置正好是我家房子对出去的位置,你说是你的还是是我的。
母亲不再答应她,继续松土播种,并捡来河滩上的石头垒了一圈,表示这块地里种上东西了。
但等种子刚长出诱人的色样时,却不知道谁半夜拔掉了苗子,把垒好的石头踢得乱七八糟。
母亲气不打一处来,猜想着是隔壁家,但又没有抓到,能把对方怎么办嘛?
母亲掰来几根树苗,用种树的方式划清边界,树那边是隔壁家的河滩,树这边是我家的河滩,谁也不越距。
河滩算是分摊完了,母亲又在家门前的街面上搞起了圈地运动。
从我家门前上到马路上,有一块地母亲用门板占着,就是给需要摆摊位的人用,摆一次摊收5块钱。
临到桥中央的位置,有三个猪摊位是我家的,猪肉案板也是我家的。母亲每到赶场天都要催促父亲早点把案板搬到桥上去,以租给需要卖猪肉的屠户,一场收10元钱。
邻人看到母亲在马路上用门板搭摊位,还能出租,开始效仿母亲,也搭起摊位出租,看到案板能出租给屠户,也开始效仿做案板出租给屠户,一场少收两块,8块一张案板,4块一张门板。
租客开始有所变动,可变动一段时间以后,还是选择租母亲的摊位。
为什么呢?有租客在母亲面前抱怨说,租了她家的摊位连口水都不能喝,简直是气死了。
在母亲这里租摊位,不但有水喝,还有告水喝,如果在母亲的饭店里吃东西,母亲还会多舀点。
一个包皮蛋的大妈,最喜欢喝母亲的告水,也把摊位就摆在我家门前的槐树下,她说,在这里阴凉,有树,生意一样好,要到你这里包皮蛋的自然会来,不到你这里包的就算把摊位放在马路上,也不会来。
一个卖苦尖茶的老头,只要母亲给他提供一颗凳子,坐在呢绒口袋旁开始卖起茶叶。到散场时,他总要给母亲2块钱的摊子费,但母亲都没有收,说算了,因为就用了一颗凳子,且他有些时候也照顾母亲的生意,吃碗豆花饭了、吃碗凉粉了、喝点烧酒什么的。一年到头也会给母亲一包苦尖茶,只收本钱。
一个长年累月卖旧衣服的中年妇女,只用一块油布放在地上,把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摆在地摊上,就开卖起来,她也说,全个混子街上,只有赵家这点的树最多,最凉快,最宽敞。
有一年,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给我买了一件虎毛领的旧棉袄,暖和是很暖和,但我没有穿多久,就生病了,发烧呀、咳嗽呀、嗜睡呀等等,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效果。
父亲和母亲就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那件虎毛领的旧棉袄搞得鬼呢?
那是母亲给我买的第一件旧棉袄,也是最后一件,我基本都穿姐姐们的衣服裤子直到长大。
母亲让我脱下了那件衣服,又没有吃药打针,但隔断时间居然就自动好了。
从那以后,父亲和母亲就不在旧货摊上买衣服了。
父亲还说过一个吓人的故事给我们听过,他说这些旧衣服是火葬场死人身上的衣服,又说或者是监狱里死囚犯的衣服,甚至是黑心商家捡的坟墓里的衣服。
说的简直吓死我们,总觉得旧衣服上有着一个我们永远不敢靠近的故事。
邻人看到母亲的摊位生意很好,就联合起来隔离母亲,隔壁家已经很多年不和母亲说话,一直到母亲过世也没有看一眼母亲。
马路对面那家和隔壁那家成了亲家,自然也就不和母亲说话,说母亲很占强。
河滩边那家说母亲的鸡踩坏了她的地,到得癌症去世也没有和母亲缓和亲家关系。
赵家同一祖宗的哥家,霸占了祖父的住房,也在我家隔壁,在没有征得祖父同意新建了高楼。
两家大吵一架,母亲被哥家儿媳妇按在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缝了三针。
自此也成了仇人。
这些仇人,都因地而起,不是因为沙滩地、就是出租地,要么就是宅基地。
我的母亲啊,成了四邻右舍***同的敌人,也成了姐姐们唠叨的对象,说母亲不和睦相处,很难相处。
说一街人都恨她,她也恨一街人。
我想说,如果我换成我的母亲,我比母亲更难相处,躺在地上的不是我,而是好相处的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