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最后一粒果收获回家的时候,当秋菊耐住了霜的打击,却被冬风凋零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冬天的影子。冬是那么地眷恋着这块泥土,整整三个季节,二百七十多天苦苦地热恋着,终于等来了相逢的时刻。
冬日里,天空是寂寥的,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很少见到影子,偶尔有孤鸟的身影,哀声划破天空,接着又是寂静。寒风中,道是仿佛听到寒号鸟在哆嗦地呼叫着“明天就垒窝”。然而哀求是无法获得更多的怜悯,只有自身的坚强,真实地努力才能迎来阳光,获得温暖。懦夫是很少有人同情,只有那些在恶劣环境中坚强跋涉的生命,才能被称赞与歌颂。冬正在以它特有的方式表达它对人世间的爱。
冬开始亲吻着泥土上的每一个,曾经眷恋着的生命。
冬天的影子落在树上,光秃秃的树杈上只剩下鸟巢。这鸟巢虽是简陋,却多多少少给了远行人些许温暖。望着这冬日里全身裸露的树,我在想:为何越是冬日,树反而脱去了绿衣裳,就连花衬衫也完全脱去,是花怕冷了吗,还是叶怕冬呢?或许是树还有更深刻的意蕴,还是冬特意有为呢?寒风中,我看到天穹下裸露的树,很是坚毅,挺直胸膛,笔直往上升,根随着地气往更深的泥土里掘进。望着寒冬里树的这种态势,一股敬意从心海里涌起。我明白了为了来春叶更绿,花更艳,冬在历练着树。
冬的脚步来到泥土上,那些小草在秋日里已经枯黄,冬到来的时候更是见不到一丝的青意,尤其是曾被无数的脚践踏过的,身子骨已完全退进了泥土里。不过千万不要以为它们已经死了,一冬之冷是无法让草的生命结束,熊熊的烈火也只能使草的生命越发地年轻。冬对草的爱恋只有草自身才真明白,因为明春的草将更绿更青。
冬日的田野,没有了金黄的稻谷,只剩下一棵棵稻桩,还有的是田野上被堆积起来的稻草垛。当然绝非杂乱地挤放,而是很有规则地层层叠放,城里人是决没有如此手艺。草垛就是冬放在田野上一个个镇守山村的碉堡,也成为装点田野的一处风景。
冬终于凛冽起来。雪从空中飘下来,起初像雏鸡仔的绒毛,接着又像鹅毛从彤云中走着舞步,一直到着陆时才完全消失。我想大概是玉帝在给王母娘娘过生日,用鹅来宴请众仙,于是才会有那么多的鹅毛从空中飞落。鹅毛越来越多,大地上的.泥土都无法消散,慢慢堆积。霎时,天地间都穿上了白色的鹅毛衣。
不知何时,鹅毛渐落渐停,广袤的世界仿佛都已凝固。夜幕下,一切生命都悄然入梦,山川、树木、房屋、村落。全笼罩在白茫茫之下,雪光映照,分外妖娆,江山多娇。
漫无边际的旷野平壤,在白雪的覆盖下蜷缩着身子,连挣扎一下都不情愿。冬黯然无语地注视着人间,云层的背后,月亮微显灰白色的脸,把冷冷的银光抛洒,更感觉寒气袭人,寂寞与凄冷。我好像看见小鸟们在恐怖与打抖,备受着寒冷的煎熬。风如刀在林间肆无忌惮的逞威,把鸟儿们的简陋之窝弄得左右摇晃。小鸟的羽翼被凝固了,小脚被冻僵了,疲倦的双眼刚合上,又被冷气冻醒。它们抑郁地注视着这银白的世界,期待着有些许阳光来暖和自己,那怕是片刻,也足矣。月渐渐消隐在西山之下,东方的鱼肚白开始蔓延,天地间寒意更浓了,檐前、枝头的积雪已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水晶般的冰棱。
清晨,捂着耳朵推开房门,四周的白光刺着双眼,让人无法睁开。哈一口气,青烟似得气也会化着冰棍,地上的石头也完全被冻僵了,任你怎么抚弄都无动于衷。倏地,一只小白狗不知从何处窜出,急速穿过巷道,给这洁白的雪添上了几个脚印。
雪真厚,冬将爱化着厚厚的积雪来作泥土的暖被,冬成了春的产娘。我又情不自禁想起俗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冬日寒雪是一切生命的疫苗,是一切生命的清道夫,是生命由冬入春的一道坎。生命在经历了寒雪的劫,才会再遇艳阳天。
远处的山崖上,一枝梅正绽开着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