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联系就好像断了的风筝线,风筝不知道飞哪里了,只是一切都轻了,如高原上融化的雪,渐渐平稳了。于是会有这样的光阴记录在她的故事里,当她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于是她就想起了他。
还没到银杏叶铺满地面的时候,有的梧桐叶就先落了一地了,大部分叶子还未褪去它们的颜色,垂在枝丫与枝丫的空隙间,那一片,是醉了的舞步那样凌乱地踩着它梦里梦着的曲调,是水晶做的吧,是被风吹碎了的,幸好天空没有因为转凉变成灰白色,仰头瞅瞅,纯蓝依旧,有时突然一阵风过去,浩浩荡荡,引得教学楼那边立着的树一阵骚动,哗哗地抖起来。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女学生,那额头前留着齐刘海的,头发便会成为“八字形”被风逗的一跳一跳的,后来呢,这个世界就安静了。
一
安静的时候,看什么,想什么,璇都会出奇地集中她的注意力,她正坐在那树底下啃苹果,啃着啃着,就突然停下来了――不远处的树底下正飘着一片叶,像降不了的降落伞,晃啊晃,晃啊晃,晃了许久,于是落到地上,停了。让璇想起了几天前蓉折的千纸鹤,那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整整一篮子,一篮子满满的白色,说是要送给程老师的。
璇亲眼看着她将一张白色A4纸用手比来比去,裁成了几块大小差不多的正方形,信手拈来开始折过去,折过来,又翻面,再折过去再折过来,反反复复,再翻再折……只见她轻轻地一掰,翅膀就成型了,再一掰,整个就差不多了,真像。一只接着一只地睡在蓉的小花篮子里,它们挨在一起纯白得耀眼,像云朵,却不属于天空。
璇记得,那些鸟儿是没有眼睛的,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一篮子没有眼睛的鸟儿,后来蓉用铅笔在头部的地方点上了两个小点点,就好像真的有了眼睛似的,放在窗台上让他们享受享受阳光时,好像一不留神就要飞不见了似的。璇不用担心,因为她也有只千纸鹤,只是它的千纸鹤是没有眼睛的,或许是怕它飞走了,或者是觉得这样妥当些。
二
这是南方的秋天,诉说着它的故事,若是白天有暖阳,黄昏也会有晚霞似火一样腾起,感染着这微风吹拂的世界,璇总是在放了学之后一头埋进图书馆中,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姐姐,可能有点显老吧,脸上的皮肤黄黄的带着病态的感觉,她总是坐在阅览室进门的左边的夹角边上,前面摆着一张大大的黑色办公桌,阅览室也只有这样一张黑色办公桌,这样比较下,那张黑色书桌倒更显优越性了,倒不是因为它上面放了一台台式电脑或者一份签到名单的缘故,更多是因为璇认为如果她是这里的管理员,那她就可以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了,尽管每次去,那位姐姐总是安静地看着她的“无声”电视剧,有时是古装,有时是青春剧。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璇也不在乎,签了到,放下书包,就径直向着熟悉的书刊那边去了。这是一栏多样的文学集,一眼扫过去,《朱自清文集》《鲁迅文集》《郁达夫文集》,它们挤挤地挨着,上一排的书已经显示出了旧的痕迹,最边上还露出了一页的边角,仿佛那痕迹就足以刻画了它全部的沧桑。璇快走着抽出一本《萧红文集》,就着临窗的那个位置坐下,她总是要挪一挪椅子,再推一推窗户使之开出一个小口子,她就这样坐在风口里了,再看《呼兰河传》里,呼兰河小城的人们不也是这样吗?在风里,冬天被吹裂了的手,到春风吹,夏风吹,也许就好了呢。北方的.故事,仿佛是一个冰窖的世界,她真想用手去摸一摸……,那总是冷的,黄昏的风从窗户边斜着吹了进来,旁边的窗帘跟着一抖一抖的。她从书的世界回过神来,外面的世界,图书馆的窗面对着操场,放了学后,会有男孩子们在球场上踢足球,谁的脚下轻轻一勾,那球立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来,天边的霞,也在这样的弧线里微笑了,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在操场上游走着,有看着像在背书的,思考人生的,或是闹了矛盾在讲道理的。这是霞它仿佛刻意留下了时光的脚步,落的那样慢,有种之子于归的意境,“坐看天边红”,但它没有映在璇的脸上,这是南方的霞,不是“火烧云”。
三
翔在璇的秘密里是个特别的朋友,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她从没有见过他,几年前吧,网络上偶然认识了“时光”,于是这个年龄与她一样大的“时光”就成了她的笔友。这个男孩儿,带给她欢乐,期待。他是这南方蓝色的天空,飘着几大朵悠悠的云朵,他的世界,有他想象里渴望的不染灰尘的蓝色。她看过她的照片,清晰的轮廓,戴着副眼镜。“时光”说那是家族遗传的近视很难再好起来,璇却认为,戴着眼镜是多么有气质啊!他告诉她,戴眼镜会导致脸部变型,鼻子也变型,总之都变型。近视了可不好,至少他近视500多读晚上的时候摘了眼镜是看不见的。璇将信将疑地,也就这样了。
北方总是远的。在璇的印象里,大雁要飞多久才能一个来回,孤雁要飞多久才能一个来回,而“时光”在的地方,恰恰是在那里了,北方。时间久了,联系就好像断了的风筝线,风筝不知道飞哪里了,只是一切都轻了,如高原上融化的雪,渐渐平稳了。于是会有这样的光阴记录在她的故事里,当她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于是她就想起了他。
北方的秋天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南方这样可爱。地理上说北方有大片的麦浪,还有白桦林,以前的时候,“时光”说他不知道怎么去讲述北方的风景,但是他会给她说他所到达过的地方,八达岭长城、故宫、陕西秦始皇陵,尽管时间过去的久了,他会找出些图片给她看,在陕西的那一次,他给她看了一张“碗”的图片,那是陈列在水晶柜子里的一件文物,至于是什么文物她早已记不清名字了。还有故宫的那一处浮雕,他曾经赞叹那里的汉白玉多么精致。那张图片里,是北京冬天的夜晚,他大大的笑容之后是霓虹闪烁的广场,当时璇看着那张照片,他的镜片似乎很冰,身后的行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要呼出气了。于是北方的世界仿佛就被那些图片定格了,那是富有文化魅力的世界,历史浓厚的色彩让它铺上了神秘感。
“时光”总是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经历,那些来时的风景像一幅青葱的画,画着大海,蓝天,璇成了走在阳光里的人,风也是那样吹,影子在那海上跳动,那个世界是呵护她的,就像她呵护那些千纸鹤,呵护阳光与蓝天一样。
后来,似乎风停了,海也不动了,那个凝固的世界成了璇的心事落在南方的秋天里,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掀起波澜,然后又舒缓下去,剩下那蓝色的天空,然后又有风吹,轻轻地吹,直到那落下的,叶子也停止了呼吸,伏在地上不动了,不响了。过了一阵,又是大风呼呼起来,不过,这热闹是它们的,与她无关。
四
多么明媚的季节啊,阳光透过树荫先是在她的书本上晃来晃去的,像是荷叶上的露那样调皮,一下子就掉到地上去了,把那落了好久的叶子,照的亮亮的,照出了她越来越少的可怜的,头发,像这南方的落叶,落啊落啊。
都快十一月了,天空还是那样蓝,冬天的风总是从北方吹过来吧,那是西北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