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刚下班吗?不要回家了,就在这儿吃吧!
不了,不了,谢谢啦!
下班要穿过一条小巷,巷子里都是几十年的老街旧邻,每每路过,老太太们还是大妈大婶的,都这样热情地招呼我。这些自然是客套话,我是不必当真的。这个点上常常是腹若空城、鼓声雷动,脑子里满满的尽是美食。但是我知道,能够将饥饿的胃满满充实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最先应该是在母亲那儿。雷打不动的钟点,跨进家门,灶台上的铁勺旋即划过一条弧线,袅袅的烟雾里,粗瓷碗里即刻香气四溢。一碗飘浮着酸菜的红薯面条,酸菜来自于自家的瓮,黄辣地道;一碗结结实实的手工捞面,浇着葱花蒜瓣鸡蛋西红柿的卤;一碗货真价实的杂烩菜,掺杂着纯薯粉条制的丸子……母亲看着儿子呼呼噜噜的吃相,高兴得眉眼舒展。一眨眼的工夫,心里不慌了,精神顿增百倍。
母亲远在他乡,如今我的饥肠落在了岳父母那里。果腹之事在他们那里竟成不能敷衍的头等大事。岳父每日十点之前必然打来电话,询问是否要回去吃饭。然后老两口在家忙个不辍,劈柴烧火,蒸煮煎炸。锅里的水嗵嗵地滚着,待被饥饿煎熬着的我一进家门,岳母立刻起身侍弄。不消一刻,一碗热气腾腾的茴香馅饺子,一碗悠香绵长的酸菜鱼、鸡蛋面就端上桌来,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和味蕾,大快朵颐不在话下。他们站在我的身旁,不停地询问饭是淡了还是咸了,合胃口吗;有时做得失了手,竟诚惶诚恐。我惭愧地想,我是你们的什么人,我是抢走了你们辛苦养育二十多年的千金却回头来抢你们食粮的人,你们何以致此。然而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即便是哪天有事外出,也要先把午饭的半成品一一备下,然后电话告知,什么在什么地方、如何做等言尽其详。
有时由于种种原因午饭没有着落,感觉真是无限恓惶。冷锅冷灶,翻到哪里哪里都空空如也。于是只身坐在饭馆里,一杯淡茶啜饮着孤独的哀伤,才懂得了亲情的'温暖就在不经意间包围着我,只是自己已习以为常。此时,再美的饭菜端上来,也只是填饱肚子的一个程式,没有家庭的氛围,没有细细品味的心情。
有时也会盛情难却,在午餐之时落座于街坊人家,或朋友、或有点血缘关系的远亲家里。那是一种拘谨悠长的等待,等着人家翻箱倒柜,等着人家温火慢熬,七拉八扯地说话。饭上桌了,肚里却丝毫没有饥饿感。这里果然不是我真正的落身之处。
我在想:饥肠辘辘时,在属于我的落脚处,只要有饭菜,无论味道香甜还是清苦,我义无反顾地大口吞食,这就是生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