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后,陪伴家人,从南到北,移居迁徙。老家院落,无人养护,虽有不舍,依旧卖掉,那些我视若珍宝的物件,小到连一片树叶书签也被我带到了南方,其中便有厚厚的一沓书信。
上世纪80年代开始,约有10年时光,书信往来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与我通信的有长辈、兄妹、同学、朋友。每次收到来信,我的心里都会涌起莫名的喜悦和激动,总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出信纸。每个人折的信纸都不一样,有的对折成一长一短,以示尊敬;有的折成长方形;有的折成鸽子的形状。轻轻摊开信纸,一字一句细细地读,看了一遍又一遍。每逢新年,还会从各地飞来各种明信片互道新年祝福,每张明信片图案精美赏心悦目,我最喜欢的新年礼物,非它们莫属。
迥异的回函,迥异的字迹,迥异的风格,用流行的话来说,属于纯粹的“原创”,而且是“孤本”。我最珍视的是我和二爷爷张麻子的往来书信。
我第一次见到张麻子是在17岁时。之前常听父母讲张麻子的故事,张麻子年轻时为抗婚从家里逃出去了,之后加入了抗日的队伍。张麻子一生坎坷,后来定居在北京,在我的心目中,张麻子是个传奇人物。有一年张麻子回乡,在我家住了好些天。他个子魁梧,相貌堂堂,可以想到年轻时是何等英俊。张麻子为人随和,性格宽厚,每天我放学回来,他都会和我聊聊天。张麻子回去后,我就常给他写信,就这样我和张麻子开始书信往来。我在信里请张麻子把他的故事写给我看,他真的把自己的经历用一封封信写来给我看,如此往复,才有了张麻子的人物传记。
记忆犹新的,还有一段妙趣横生的'通信经历。某次旅行,我在火车上邂逅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他到站要下车的时候,借我的杂志还没看完,他要了我的地址,说杂志看完后寄还我。等我旅行结束回家,我就收到了他的来信,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书信往来。有一回暑假,我写信告诉他,想去看看他,信寄出后等不及他的回信寄到,我就出发了,那时没有手机定位,火车也很慢,先坐火车再转中巴,再走山路,凭着他给的地址,找到了北方一座偏僻的小村。待我找到他家时,天已经黑了,他家的饭桌上放着一封——我告诉他来找他玩的信,那封信才刚到,似乎还有夕阳的余温。
岁月荏苒,每封信背后都隐藏着一个故事。后来,父母先后离世,兄弟姊妹和朋友们各自成家立业忙生活,通信技术越来越发达,书信便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直到去年孙子成人礼,学校要长辈给孩子写封信,用信封装好在成人礼上交给孩子,我手写了一封信,算是给孙子写的第一封信。我对他说:“你上大学后,我要给你写信,手写邮寄的那种,你也要回我信!”后来,孙子上了大学,信却终究没写,现代通信方式实在太方便了。再也回不去了,有些珍贵的情愫,伸手恍然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