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中篇散文《小艾》,最初是连载在1951年至1952年的上海《亦报》,是陈子善于1987年发现的,陈教授在《永远的张爱玲》中《〈小艾〉的发现与创作背景》中介绍了这部小说的创作的基本情况。与《十八春》连载时边写边登不同,《小艾》是张爱玲构思多时,一气呵成后才交《亦报》付梓的,因为她觉得“《十八春》写到后来,明明发现前面有了漏洞,而无法修补,心上老是有个疙瘩。所以再要给《亦报》写的小说,非待全文完毕后,不拿出来了。
这里也要插一句,《十八春》出版单行本时,作者已作7修订,到十年代初,作者又把《十八春》大幅度增删,改名为《半生缘》,所以海外的“张迷”反而对《十八春》有点过于陌生。为适应连载的需要,《小艾》每天一段,情节上仍能相对完整。
《张爱玲集》中《郁金香》一卷编后记说:“本集中的小说依据张爱玲生前的改定稿编入,但中篇小说《小艾》是例外。《小艾》的版本情况较为复杂。
《小艾》最初于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四日至次年一月十四在上海《亦报》连载,一九八七年初被发掘,在香港《明报月刊》重刊时章节做了调整,台湾《联合报》副刊重刊时又作了删节,收入同年五月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余韵》的《小艾》则是新的面目与读者见面”。. 关于《小艾》这部作品长期以来占主流的观点是认为这部作品是一部失败之作,是迎合政治的创作。陈辽认为“张爱玲在《小艾》、《十八春众多紧跟***产党政治的话语”(陈辽,《沦陷区文学评价中的三大分歧——对〈关于沦陷区作家的评价问题——张爱玲个案分析〉的回应》)有人认为这部作品于张爱玲此前的创作风格截然不同,或者这也是这部作品长期被湮没的原因之一。
《小艾》是一个很纯粹的“无产阶级故事”,这在张爱玲的创作中是个异数。早在民国时期,就有人问张爱玲能否写无产阶级故事,她的答复是她对此不太熟悉,“要么只有阿妈(指佣人)她们的事情,我稍微知道一点。”言下甚是不屑。
相比《倾城之恋》等前期作品中“那说不尽的苍凉故事”(《传奇》,经济日报出版社,张爱玲著,陈子善编,146页),这一结尾逊色很多,有点让人失望,尤其于前面精彩的笔墨相比更显突兀,然而考虑到《十八春》同样性质的结尾,与进入50年代以来的中国大陆文学作品惊人相似的一致,这一情况也并非不可理解。同时,还要看到在《倾城之恋》中是战争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婚姻,同样解放成全了小艾和金槐夫妇,在此张爱玲表现了普通人在时代也就是历史和命运面前的无奈与顺从,无论这种变化对于他们有利与否。
但在这看似平庸的结尾中张爱玲仍显示了其独到之处。如:七十节第三段金槐给小艾盖上旧棉被注意到上面的花纹:大红花不被面,上面一朵朵细碎的绿心小白花,看着眼晕,看得人心里乱乱的。“绿心小白花”不正是小艾人生的象征。小艾来到席家是快到端午节时,因此五太太给取名字叫小艾。
小艾的一生是一个平凡女人的悲剧人生。时间和空间是被割裂的,人们生活与自己的世界中,无暇顾及他人即使对面相逢也只是自顾自的走过。斜阳里匆匆而过的人们忙碌着,没有人关心他人在忙些什么,小艾要死了,也只有“执子之手”金槐独自伤心。“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陶潜这句诗中是有着堪称隽言的对于生命的深切与悲凉的彻悟的。
张爱玲小说中的意象描写是理解其作品的一个重要切入点,水晶曾在一篇文章中论及张爱玲小说中的“镜子”意象。同样我们在《小艾》中同样可以发现镜子意象的运用和发挥。 席五太太对着一面腰圆大镜在剪刘海。在此“剪刘海”是一种标志——五太太已经三十了。在镜子中的五太太发现了自己的“奇异的命运”,但她同时又被作者看着,还被读者看着。一面镜子使小说具有了多重视角。
小艾回家看见她的一面腰圆镜子被金福小孩砸破了,用一根红绒绳缚起来,勉强使用着,镜面上横切着一道裂痕。中国古代有着“破镜重圆”的悲喜剧,但是小艾担心的却正是镜子的破碎是否离自己远在千里的金槐能否回到自己身边。
金槐离去时,小艾叫他把一只热水瓶带去。热水瓶象镜子一样也是玻璃做成的,都是易破碎的,不坚固的这不正象征了小艾与金槐的爱情与婚姻吗?在大动荡的时代,男女之间、夫妻之间的感情竟是显得如此的薄弱与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