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昆仑水,奔腾向海头。曲折三万里,横纵五千洲。春汛惊神禹,秋潮撼鹳楼。若非华岳阻,入楚汇江流”。轻诵着诗人周军的《潼关望黄河》,一种雄奇一种苍茫一种震撼自心底涌来,那势不可挡的气流似窗外暖意融融的春水,一遍遍洗濯着我的双眼,冲荡着我的心怀,飞飏着我的灵魂。潼关,一个响亮的名字,顶天立地几千年,独占风华耀神州,引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就像书桌上静默矗立的新编《潼关诗咏》,令人不忍触碰,令人欲罢不能。
有人说,越古老的东西越价值连城,越值得关注;而我要说,那些充满现当代生活之味,体现和承载了道德、筋骨、温度、活力和风采的东西更值得珍惜与鉴赏。《潼关诗咏》当属此列。它收录了从民国到现在100余位诗人作家的500多首诗词曲赋联作品。有金城山水的纵情放歌,气象万端;有历史文化的回眸与反思,意味深长;有当下美丽乡村美丽家园美好生活的倾意礼赞,放飞梦想等等。从十里画廊的自然山水传说典故,到规模宏大爱意千秋的东山女娲建筑群;从名扬秦晋豫、来了不想走、走了还想来的马趵泉,到烟波纵横乱鸟翩翩浪漫飞花的黄渭洛湿地;以及遍洒着潼关人民汗水智慧和勇气的村村寨寨,无不留下诗人作家难以忘怀的足迹。这是浸泡着甜蜜的叙写,是故乡情愫的清泪浊酒,是发自心田的持久热恋,是历久弥新的期待展望。正是“青灯读长卷,红袖掩浩帙”。只要热爱,您心中那一盏明亮的灯永远不会被无辜地吹灭。
形神学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范畴。发端于先秦,用之于魏晋之后,“以形写神”,“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它把文艺看成由虚实构成的统一生命体,形的部分为实,可观可触,清清楚楚;神的部分为虚,只能意会,难以言传。而作为文艺的构成元素之一诗词曲赋联,在《潼关诗咏》中,“实”的惊心动魄,“实”的瑰丽绚烂;“虚”的天马高蹈,“虚”的确意深远;以“实”透“虚”,凭景抒怀;借“虚”彰“实”,以延其美;“虚实”相间,相生相幻。看,学养深厚笃实意长的孙民随先生阔步而来:“细雨清岚满目秋,红飘绿动遍山流。拾阶漫步穿青史,凭槛携云登画楼。远望烟波皆绮梦,回眸广袤尽良筹。雄关自古多翘楚,笔绘宏图意未休。”(《雨中游十里长廊》)满目如画,一泓浓情,穿古吟今,寄意深邃。仿如看见诗人昂首远眺长廊秋雨,一多回眸,两多沉思,三多绮梦,真应了那句不能随便就说的话,“归来看山还是山,归去观水仍为水”呀!看,身材挺俊满腹诗情的张伯利先生登岳渎阁悍咏:“凭高目远,问谁染阡陌?弄一川绿。”“举步初上高阁,我惊寥廓,云咏风弹律。”“傲挺八年,金汤凝血,何处寻陈迹。”“河舒山竣,叫人一瞬无语。”在春意的浩荡,在江山的辽阔,在抗日精神飞扬的高位,作者一时“无语”,敬意塞胸。可我很清楚,那说出来的叫动情,没说出口的是心动啊。“曲中闻折柳,何人不生情”。土生土长,多才多艺,乡情浓郁的扬必智且行且诵:“雄关故道大河山,十里画廊新景观”“春寻花海秋赢果,夏恪骄阳冬纫寒。借问老夫何所得?心中一摞小诗笺。”乡情是心灵深处的牵挂,是凉州词、念奴娇的咏叹,是雨打芭蕉江枫渔火般的独酌,更是他内心独享的甜甜淡淡的秘密。
如果说,峻奇秀美的山水是用来放旷吐情的,那么凭槛望远寓志于景就成为必然。中国是个传统诗国,“不学诗,无以言”;要言志,必借诗。伟大先行者杜甫,当年面对泰山磅礴耸峙的气势、苍翠葱郁的.景致,抒发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胸襟和志向,成为千古佳话。而今,诗人们不甘落后,不甘平庸,面对潼关的壮丽山川,扬笔起意,直抒心志。瞧,潼关诗联协会会长李晓波当仁不让,登楼赋志:“新伫高原凤翼楼,凭栏回望叹神州。”“登顶频吟之涣句,转身又唱老腔悠。画廊十里伸姿险,续写昆仑壮志酬。”身有残疾却心在天下,他沉雄苍劲的眸光穿透三河风云,不尽磨难,克去艰辛,以区区之身,义无反顾,奉献于“续昆仑”的宏大志向中。瞧,王秋红,一介女流,身不过五尺,臂没有树高,却一个大踏步跨过了黄河,从遥望的山西踏上了岳渎阁。“两岭邀相望,三河齐凯旋。”“孺子牛杨李,老匠背影姗。为民天下计,敢换艳阳天。”看似平静柔软甚至有些伤感的文字背后,藏着一颗怎样斗牛冲天壮志凌去的“大心”啊!难怪人们要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而作为典型的文人学士派,梁建邦教授却伸胳膊挽袖子,在自己的家乡演奏了一曲另类的志向歌:“日寇凶狂战火连,隔河御敌气吞天。壕沟藏我三千勇,提剑挥枪陷阵前。”“保家卫国斩熊罴,历历沟壕蔽虎螭。血染沙场何所惧,蓬蒿岁岁唱雄师。”(《小寨子抗日战壕》)有大爱,必有大心;有大心,必有大志。在国家生存民族大义面前,梁教授真情如铁,志似长虹啊。
哲人言,有一种爱是被隐藏的,甚至是带刺的,当您用手狠抓它的时候,会鲜血直流,疼痛难忍。但你定睛一瞧,就会发现,刺破的只是赘肉和毒疮。这就是深爱,这就是讽喻,这就是力量,这就是为您疗伤的良药。而手握这种良药的作者一定就是胸有生灵心系苍生,为百姓代言为生民请命的人。他们在作品中直面现实直指人物,在直面生活时直指人心,执着地书写着正气凛凛的大字人生。山西俊才郭昊英挺身而出,异彩卓然。在《秦王古寨马趵泉》中架炮猛轰:“我不知道旌旗翻飞/古寨残月晓风寒/我不知道兵爕国殇/几多百姓泪/我不知道江山帝景/几多故宅空文藻……千年一叹/秦戏老腔大河湾/皇权巍巍臊子面”。句句滚烫,直抵心尖,直让有些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知名诗人黄金肖,而对“高岭千尺耸云屏,山河作堑金瓮城”的潼关山川形胜,联系到哥舒翰古城大战,不禁心潮澎湃,“乱云暗锁孤岭恨,我自仰天一叹中”。她“徘徊沉吟”,“欲为辞语”:“从来御国不在险,应是仁德满神州。”苦语良言,胜似琼浆,令人感佩。
作家路遥有一段笔力千钧的书写:“真正万古长青的却是普遍的无人纪念碑—生生不息的人类生活自身。是的,生命之树常青。”这就要求我们,文学作品必须紧扣百姓的喜怒哀乐,结合观照时代风云气息,唱响主旋律,弘扬核心价值观,歌唱新的幸福的生活。要有人情味,要有烟火气,用情感、阅历和智慧***同酿造,像佛,最丰富最高大,却又最和蔼最慈祥。生性豪爽幽默犀利的诗词高手宗振龙先生闪亮登场:“美食美景美人爱,槐坡槐树槐花菜。清泉马趵终南脉,土城天险秦王寨。……哇呀呀!一通战鼓添豪迈。”快人快语,酣畅淋漓。针对名扬四海的潼关肉夹馍,他又高歌道:“案敲擀杖叮当脆,饼酥铁鏊嘎嘣碎。热馍凉肉美滋味,挑肥拣瘦都实惠。”更为叫绝的是他对太要张氏凉粉的热情赞美:“开门十里香,香到蝴蝶梦。三天不见要人命。”真乃空山不见物,但闻香扑来呀。气韵昂扬欲战欲勇的诗人李宏弟,以绘画妙笔“形与神具”,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丽画卷。“朱门银壁,井井道相连。几处亭台楼阁,回眸望,满目新颜。冬晖暮,碧林点点,双美醉家园……大美欧家福地,怡情处,翁媪犹欢。”真是温暖心房,提振士气,梦想在手啊。
各位朋友,如果您仔细倾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山楂树》《田野静悄悄》《有一个人骑马来自远方》等前苏联歌曲,您就会置身于空旷的原野或是苍茫的暮色中,看归鸟投林,荒草摇曳,泪水会慢慢从心底浸润出一种甜蜜的忧伤。同样,一本精美多彩的《潼关诗咏》走入了您的内心,那么您的大脑、您的眼睛,甚至您那支能妙笔生花的神笔,又会告诉您什么?也许这本册子,于莺歌燕舞的放歌中还需千钧浑厚,于中规中矩的描摹里还要放眼天下,于平常苍陌的风烟中仍需挖掘潜进,但它必竟义无反顾不可阻挡地诞生了,带着欣喜的目光,带着温暖的体温,带着新进代的歌音,带着明日满怀的憧憬。这也就是艾青之所以会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