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 杜甫
万里衡阳雁,今年又北归。双双瞻客上,一一背人飞。
云里相呼疾,沙边自宿稀。系书元浪语,愁寂故山薇。
欲雪违胡地,先花别楚云。却过清渭影,高起洞庭群。
塞北春阴暮,江南日色曛。伤弓流落羽,行断不堪闻。
归雁
闻道今春雁,南归自广州。见花辞涨海,避雪到罗浮。
是物关兵气,何时免客愁。年年霜露隔,不过五湖秋。
秋天,人们常常看见成群的大雁在天上向南飞,它们呀呀地叫着,掠过长空。
雁是冬候鸟。雁有灰雁(大雁)、鸿雁、豆雁、黑雁、雪雁、斑头雁、白额雁、小白额雁、红胸黑雁等许多种。由于雁的种类和繁殖地点不一样,生活习性也有差异,所以迁徙的路线也有不同。
大雁的老家在西伯利亚一带,每年秋冬季节,它们成群结队地向南迁飞,飞行的途径主要有两条:一条路线由我国东北经过黄河、长江流域,到达福建、广东沿海,甚至远达南洋群岛;另一条路线经由我国内蒙古、青海,到达四川、云南,甚至远至缅甸、印度去越冬。第二年,又长途跋涉地飞返西伯利亚产蛋繁殖。
大雁飞行时,常常排成“人”字或斜“一”字形。有人说这是雁群纪律严明的表现,其实,这是一些候鸟在长途迁飞时节省体力消耗的一种秘诀。
鸟类飞行时,翅膀尖端会产生一股向前流动的气流,叫做“尾涡”。后面的鸟利用前面的“尾涡”,飞行时要省力得多。雁群飞行时所排列的队形,正是适于对“尾涡”气流的利用。大雁越多,雁飞起来就越省力气。同时,排队飞行,还可以防御敌害,相互照应,避免掉队。由于领头雁无“尾涡”利用,最为辛苦,所以雁群队形经常变换,其作用正是为了轮换头雁,使它别太累了。
雁的飞行速度很快,每小时能飞70~90公里,几千公里的漫长旅途,得飞上一两个月哩。
不仅亚洲的雁如此南北往返地迁徙,欧洲和北美洲的雁群也是这样。每当秋风扫落叶之时,北欧的雁群南迁到非洲,北美的雁群南迁到南美洲;到了第二年春天,再飞返它们的“故乡”。
每当傍晚,雁群就落到地面,在芦苇塘、河边草丛间栖息,找寻水草吃,也吃地里的麦苗和蚕豆苗等。大雁非常机灵,夜里休息的时候,总要派出一只大雁站岗放哨,一有动静就发出叫声,呼唤同伴赶快飞离。
第二天清晨,起飞前,大雁往往群集在一起开“预备会议”。然后,由老雁带头前飞,像是“队长”在领路,幼雁排在中间,最后是老雁压阵,不时地发出呀呀的叫声,这是一种呼唤的信号。
人生经历了很多春天。儿时的春天是个什么样子,记忆已经模糊,只知道真正初晓春天的景象是从课本上来的。
小时候在家乡汉寿乡村就读,几条长条凳几张没有抽屉的条桌挤挤挨挨的凑在一间四处漏风的木板屋里,我就是屋里那些衣着褴褛的少年中的一位。父亲在隔山隔水的金盆农场工作,母亲带着我们在我就读的小学任教,她拼音功底扎实,在那全国扫除文盲的年代已属难得,所以一直担任小学一、二年级的语文教员,这样一开头就延续下来,母亲教书几十年直到退休,最终也就是个小学教员,教的最高年级也充其量不过小学三年级。可谁生来都要从小学一年级起发蒙,所以母亲教出来的学生也就很多,我自然是其中的一位,那篇“春天来了”的课文就是母亲用粉笔写在黑板刻在我心里的。
其实,那时的人们并不象时人这般悠闲这般喜欢吟花弄月,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场自然灾害加上人为的因素,全国六亿人腹内空空,谁还有心思留意季节的变换。可书还是要读,而且读得比现时的人发愤,即便空着肚皮也要读出声来,因为大人们讲“读书出声,不易分心”,也就加深了记忆。于是,空旷宁静的一马平川里就有了我们稚嫩的声音:春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大雁为什么春天南飞,而且飞得那么有规律?大雁干么非要排成“一”字“人”字,而不排成别的队形?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从哪里飞来又落脚何处?……口里读着其实当时心里并不细嚼的,伙伴们也没追问,饿得发慌的我们每天只是巴望着早些下课放学,去大食堂端起那“双蒸”饭钵,谁还有闲心管天上的鸟儿排什么队形。
然而这篇课文写得实在太好太好,平铺白描的手法不说,单是这景物结合的蓝天静水就够让人心动一辈子,就如同那年代中国的百姓,纯洁质朴,没有现时的无病呻吟,更无人为的娇柔造作,生在贫穷家而偏喜文学的我,于是尽管年代久远却也将此文珍藏心底,每逢春天来临便不由地想起那课文中南飞的大雁和儿时的光景。
喜欢大雁不能填饱肚子,为人师表的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只得收起少妇的矜持,藏起女教师的庄重,拉着我从星期六的下午到星期天整天都随着四处觅食的妇孺渡河北边,到相邻的西湖农场扯蒿草。那年代每日定量供米太少,母亲每天半斤,而轮到我辈日仅三两,现时嫌肉肥,贫时怨油少,于是,野菜、树皮,甚至“橡皮泥”都成了人们的食物,幸喜西湖农场当时已是劳改农场,食物供应较乡村好一些,我们也就多了一块寻觅野菜的场所。蒿草洗净捣碎拌点碎米油糠能饱肚,于是,我提起一只布袋跟着母亲融入人流,那年,我不满八岁。
初春的感觉真好,天,湛蓝如洗,日,温暖如酥,南风起时,一望无际的金黄里扬起油菜花的清香,南迁的大雁依旧唱着欢快的歌儿从我的头顶滑过。可我们无心欣赏那经水流年的景致,弯腰弓背,目不转睛地在坡上路边寻觅着,寻觅那供我们延续生命的蒿草。
晚霞已悄然挂在天边,夕阳将云朵映得火红。当我与母亲带着满身的疲惫就要进屋时,一阵嚎啕直揪心底,母亲放下盛满蒿草的布袋,顺着哭声直奔邻家的园子。苦楝树下,张家大嫂胡乱坐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天咒骂:“你不得好死哟,不得好死!”母亲好歹扯起她,问其缘故,才知张家大嫂偷偷养的几只小鸡放出来觅食时被天上的饿鹰叼走了一只。那年月,鸡是农家妇女生财济困时的宝贝,怪不得张大嫂如丧考妣般伤心。可人把地上的可食之物嚼光了,动物们也只有“虎口夺食”了。现时的人剩饭余米随地撒,可那时,家家没有隔夜粮,更无法奢望现代人的“潇洒”。
时光荏苒。大雁南迁又北移,年年春去春又回,我们也已青春不再,可那年春天的景象却怎么也不能从人生的记忆中抹掉。如同远离的大雁,儿子已经成人,他的人生旅程至今如滑冰场一溜平整,从学校到单位,从学生到警察,虽然经历了二十多个春天,却没有挨过一天的饥饿没有受过丁点的痛苦。我常想,苦难也是财富,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们不承望儿子身负大任,更不希望他们受太多的磨难,却也希望他们经点风雨受点摔打,每逢相聚总想将这春天的光景告诉他,可他似乎听不进去,嘴是不还的,却每每冒出一句:“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呀!你总不至于让我和你一样受苦吧!”
我哑然。说不上悲哀,却也有些无奈,父子两代,同样享受春天的明媚,同样的心藏春天的感怀,同样迎送大雁的南来北往,心境却如此不同,难道我们曾经遭受的苦难后辈们就不应该知道么,那也是一段人生的历史、祖国的历史呀。
可面对心如白纸光洁无暇的儿子,我又能强说什么……
冬已来临,春将不远。北去的大雁正欲欲南迁,我的眼前又将浮现这一片光景。
曾经经历的,不能忘却,也不应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