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阳羡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
红楼歌舞,长安夜曲,楼上的白衣公子纸扇轻摇,偶尔回首,与屋内的好友把酒言欢,端的俊雅风流,神采飞扬。彩衣的女子信手调弦,换了大气的《半壁江山》,琴声淙淙。甚是动听。
“终是脂粉气太重”有金属质地的冷硬声音不轻不重,却已拿过女子面前的七弦琴,随手就是一划,琴弦尚在颤,尾音还未三开,那有着深邃黑眸的男子已席地而坐,两手拨弦,眉目肃杀。琴声倥偬,似有千军万马踏空而来,带着未褪的血腥戾气,急速奔至眼前,带来硝烟弥漫。
白衣公子轻轻笑,拿了桌上鎏金著箸,叮叮当当敲着桌上的.白瓷碟,女子取过未开封的上好花雕,静静的温在小炉上,烛火明灭,慧黠的眸子里暗影浮沉,那段峥嵘岁月似在眼前。
一张张微笑的脸仿佛重现,或宁静,或张狂,或明媚,或哀伤,或愤怒,或欢喜······
一缕狼烟烽火正连绵
小桥流水马蹄尽踏乱
狼烟烽火,尸横遍野,澜沧江一片猩红,他负手立在桥上,似地狱修罗,偏生了一副神仙面容,白衣少年站在桥下,挣着破损的竹纸伞,眉目清雅,问:“若天下尽归君手,当如何?”
“自该温楼煮酒,红袖添香!”他勾唇,笑的猖狂放肆。
少年亦笑,又问:“若天下已定,少安当如何?”
“山河***享,天下两分!”
干戈纷乱折戟沉水边
马革裹身凄惨了归帆
老鸹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他手握马刀,一步一血,翻看一张张模糊的脸,手中白色的锦帕已被血浸透。湿黏黏的,那些浓郁的血似要滴落。
暮色垂垂,活下来的士兵围着篝火,低低的唱着哀沉苍凉的挽歌,白衣军师俊秀的面孔映着苍白的火光,带出别样的冷酷,他的眉眼仍然温润一如初见,浑身浴血的君王自战场归来,一步步在火光中清晰,所有人屏气凝神,白衣军师轻轻起身,取过装满烈酒的黑皮酒囊,递给君王,击掌做拍,低低唱到:“干戈纷乱折戟沉水边,马革裹身凄惨了归帆,一曲哀歌已散,乌篷渐走远,徒劳多少期盼····”
天下未定,故人已逝,少安,你要我怎生安然?
战局正酣,强敌如虎,君上,你怎可耽于失去?
古来征战少人还,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谁说,乾坤未定,誓不回转?是谁说唯有少安,可助我成这万古霸业?是谁说,锦绣河山可拱手,半壁江山任君来?
丝竹喑哑了弦,碎红落水面,谁在隔岸唱离别?
透明的液体自眼眶一点点下滑,坚毅挺拔的身体倔强的不肯弯腰,隐在袖袍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军师仍然一身白衣,面容却不复清俊,自左眉斜斜往下直至右颔的刀疤毁了整张脸,静静站在君王身后,城墙上的风凛冽非常,军师低低的咳嗽起来,文文雅雅道:“天下既定,少安,当归!”
“朕曾许你半壁江山!”一字一顿,声音若金属相撞,君王目眺远方。
白衣相卿轻轻笑道:“我只愿与你执子对弈,执酒对饮,要那半壁江山,何用?”未了,又道:“京郊古道,杨柳枝下,少安定日日温酒待君至!”
你如此洒脱,我却不忍道别。
你要默然离去,我却要怎生忘却那一场生死与***?
你说定然温酒相候,我却要怎样相信你拙劣的谎言?
有细碎的脚步自身后传来,白衣相卿唇角悄然弯起,对冷峻的君王微微拱手,便疾步走向微微气喘的彩衣女子。
碧水边,有渔舟正唱晚,却已是,江山已是梦中。
巍峨的皇城屹立如山,一身华贵的君王立在皇城下,轻轻一笑,对身后相送的众人挥挥手,跃上神骏的大黑骊,自此江湖路远,红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