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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散文有趣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尼采

今天上午的工间操时间和两位好友绕着湖走步,突然其中一位停下了脚步,指着业已开化的湖面说,快看,奇怪大的冰棱,每年的冰面不是这样的。闻言,我们都停了下来,开始观察,并拍了下来。

二人拍照后意犹未尽,又绕着湖边观察了几处,之后便开始推断冰柱的形成原因。望着两人认真讨论的样子,感觉十分有趣,开玩笑说,应该给你俩立个项目,专门研究冰柱的形成原因。

人生之所以无趣,就是因为总是要一本正经地去做一些认为应该做的事情,从不敢越雷霆半步,对于喜欢的或是好玩的、或是认为无用的事物很少触碰,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事情,千人一面、众口一词,只是机械地完成“十分重要”之事。倘若去做自己喜欢又看似无用的、甚至有些许疯狂之事,会让事情本身变得有趣起来,自己也会变得有趣、喜悦。

许是日子过的太过平淡,故而但凡得知一些看似疯狂之事便羡慕有加、激动有加,恨不得也身生双翼,一同前往。人生苦短,日日如此、月月重复、岁岁更迭,实无趣味。

有人为了拍摄火山喷发的壮观场面,甘冒性命危险,无他,只为喜欢;几人相约周游世界,只是为了去挑战最难垂钓之鱼,只为热爱;喜欢美食,并将美食做成了一门学问,发展成为一个事业,非喜欢无以成功。

一直对“enjoy”一词情有独钟, 感觉任何一词都无法表达其真正的含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一种满怀喜悦之情全身心的投入,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漾起的层层涟漪。人的一生,如若有一件东西、一件事情能让你“enjoy”,则此生足够幸运。

喜欢写文,但还达不到特别投入。有人曾问,最喜哪位作家的散文,竟一时语塞,无以作答,直至前些日子读到张岱的《陶庵梦忆》,才茅塞顿开,这个问题终究有了答案。几百年前的张岱先生不仅文字空灵俊秀,连吃、喝、玩、乐也样样精通,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张岱,字宗子,号陶庵,明清之际史学家、文学家。出生于仕宦之家,少年聪颖,早年悠游,虽博学多才、文采俊朗,但仕途不利,正因为如此,张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无用之事”,结果玩出了花样、玩出了名堂,一不小心反倒成了“明清第一散文大家”。

历史上亦给予张岱散文极高的评价,称之为“小品圣手”,其文引经据典,在华丽之时又兼之空灵,为之一奇。然其人尤为一绝,懂吃能吃出花样,会玩能玩出名堂,这样的张岱真乃古今少有,令人惊叹。张岱精通茶道,会品茶又能制茶;爱泉护泉,懂水又能辩水;吃喝玩乐,其精湛程度令人颔首。

尤喜《金山夜戏》一文,秋日夜过金山寺,于大殿唱戏,“锣鼓喧阗,一寺人皆起看。有老僧以手背采眼翳,翕然张口,呵欠与笑嚏俱至……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寥寥数语,声色俱佳,哑然失笑。

读《湖心亭看雪》,更是拍案叫绝。其文用词、所叙情节之绝竟不知如何才能表述,只能录用原文: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深更半夜、大雪封门,欣欣然去湖中看雪,只能叹曰:好雅兴!

博学多才如张岱却调侃自己一事无成,“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也许正是这些个“一事无成”使其人、其文另辟蹊径,自成一家。

有人这样形容:哪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哪里肯定有张岱;曲终人散,风冷月残,有人吹出一缕悲箫,那听客肯定是张岱。一个多么丰富、美好的男人。(《若生明清,只嫁张岱》)

《陶庵梦忆》所读未及一半,而笔记已然十数页,真是文文喜欢,句句不舍,恐今日读过,他日忘记,于是欣欣然、惴惴焉抄录之。所读之书,从未如此用心。

虽时过几百年,如今读其文字,其情其景仍栩栩如生,绝非日久。读其文时有一想法常常在脑海萦绕,他日若时间充足,当寻《陶庵梦忆》所书之地,畅游之、回味之。为其文,亦为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