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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开门

文/聂玉民

门一整天都开着。

准确的说是从天刚蒙蒙亮,勤劳的父亲打开街门(农村称院门为街门),到夜深人静父亲再关了门,熄灯,睡觉。这样溜溜的一大天,街门都敞开着,不关,不锁。

这是儿时记忆里老家街门。

每天天刚蒙蒙亮,父亲起床,开门,用竹扫帚把院子和胡同儿打扫干净,便动身去田间劳作。母亲起床做家务,或在临街胡同口和几位邻家大娘大婶坐在麦秆儿编的草墩儿上做针线活儿聊天。近饭点,便各自回家生火做饭。

午饭和晚饭是全家人各提着草墩儿到胡同儿里吃饭。那情形是:临墙根,坐草墩,左手端饭夹窝头儿,右手持筷儿,地上菜碗儿,掰一口窝头儿,抄一筷子菜,再呼噜一口粥,津津有味,啧啧有声。邻家也是,都临着自家街门儿蹲坐着,见谁还没有出来,就会喊一嗓子“xx出来吃饭喽。”那人在家里就应:“来啦来啦。”然后大家都临着胡同两边几乎同时开始吃饭。

我们胡同儿呈南北向,长约一百五十米,宽约三米多,七户人家。同时吃饭的时候男女老少约有二十多位,大家边吃饭边闲聊着彼此家的饭菜,谁家做的凉豆角,谁家炒茄子,谁家是拌黄瓜,吃着,聊着,笑着,热热闹闹,像是坐宴席一样。这时候要是谁从我们胡同里路过,一般都会走不成路——因为人太多,打招呼都打不过来,都不会招呼了,所以一般这个时候要路过我们胡同儿的乡邻都会绕着走,不绕,就会打怯。

农村有串门的习惯。一个村的男女老少,没有谁没到谁家串过门,没有谁不认识谁的。

开门,就方便了邻里走动。

开门,就是最朴实的的待客之道。

家里有人在,门都会开着。

不单一家,街坊邻居都是这样不关门。

邻居来借个东西,从来不叩、也不用叩门。直接进到院里才喊:“二婶,恁哩大面盆儿占着哩没有?没占着的话借我用一用啊,家里包包子盆儿不够用了。”这是对门的姐姐。

“三哥,恁大锄下午用不用?下午去锄玉米,想用用恁哩锄哩。”这是四叔来借锄了。

“小军,你准备好了没有,咱该上学去了。”我早早吃过饭,跑到小军家里喊他上学走。

就这样,街门好像都不存在一样,邻里来往自如,毫无隔阂。

我们一片儿的小孩子放了学都能跑半道街去串门欢闹。饿了还能从人家厨房里拿块儿窝窝头来吃,天然亲近,不存疏远。

从小小一点的年纪,我都能毫不生涩地把大半道街的家家户户跑个遍。但是一道街倒真没有跑过,毕竟年龄小,远了还是觉得生涩不自在了,俗话说是“眼生了”。

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年龄不大差的半道街的孩子,虽然辈份大小不同,但我们统称一伐儿哩,用现在的词讲,就是“发小”。一块上学下学,一块玩耍,吃彼此家的饭,甚至晚上也相互光溜溜地睡一个被窝。记得小时候经常是吃完晚饭一抹嘴:“娘,我今晚去小军家睡了。”然后背起书包就跑走了,只留下娘的嘱咐在身后。然后小伙伴在一个被窝里谈天说地,直到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天亮了,一块穿衣起床上学……

这样从小亲密无间的关系,长大后自然是相互无碍,来去自如无须设防关门了,也无须担心什么。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习以为常,对于开着的门,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多年后才意识到:父辈的童年,肯定也是这样过来了。所以父辈们才亲如一家毫不见外。

我想,假如我一直在老家,我的子辈一定也是这样过来。父子相承,沿续不止。淳朴乡情,在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里传承……

我想,是农家的粗茶淡饭养育了乡亲的淳朴,是那蓬门陋室里生长着四邻的坦诚。那开着的门,迎进的是农家的坦荡无私,走出的是农家的真诚厚道。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怀容纳天地……”

我不知道这是谁唱的大气的歌,但我知道开着的门,最接地气儿。

不像城里人,一进门就赶快把门关紧,像后面跟了贼一样。并且连个门也不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