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忽然发现安波舜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仿佛猜透了毛竹的险恶居心,仿佛警惕着毛竹的可怕陷阱,仿佛毛竹不是作家而是某个黑社会的女黑老大,仿佛毛竹不是作家而是运作作家的神秘女魔鬼,仿佛毛竹身后等了一个加强团正准备安公子入套,仿佛那些高楼大厦中都有眼睛窥探着他们抛出的小小美丽的诱饵怎么完成歼灭战的最后一步,仿佛毛竹一下子沦落成他不屑的某类人物。和安波舜见面是那一次他来京向毛竹约稿。 那会儿,他看到中国文联出版公司给毛竹出的“透明三步曲”第一本,可能是感觉毛竹有某种潜力,书中有一种突破创新的东西在里面涌动,故而来京向毛竹约稿。他们约好在蓝岛大厦门前见面。毛竹在出租车上,刚能看到蓝岛大厦,就看到一个人。毛竹猜想那一定是安波舜,后来证明果然不出所料。安波舜站在那里实在是太出类拔萃了!安波舜如约站在蓝岛大厦的门口等毛竹,身高居然有一米九几,上身穿大T恤,大T恤上是方方的大图案;下身着牛仔裤,显出两条大长腿。安波舜真是又潇洒又出众。看着就是一个大气磅礴的人!他们打车去京广大厦一楼喝咖啡。为了装进高个安波舜,他们打了一个那时京城还横行的微面。看安波舜蜷着身子才钻进出租车,坐在后面仍蜷蛐着身子,像一个大虾公一般,毛竹觉得真是好玩。 他们在京广大厦一楼咖啡厅落坐后,安波舜就开始给毛竹讲他需要什么样的书稿。 他说起了《阿甘正传》等畅销书。说了美国好来坞许多大片。特别地说起好来坞片子中那些可让观众激动互动的细节:阿甘在跑,忽然发现身后面好多人在跟着跑,越来越多的人在跟着跑,越来越多的人在跟着跑,台下观众鼓掌了起来,每一个观众都热泪盈眶;他说起一部好来坞片子:一个男人性不满足,本想趁妻子回娘家放松一下,结果那个放松对象,那个孤独寂寞的第三者,那个渴望家庭温情激情爱情的大龄姑娘,居然把妻子心爱的小白兔放在锅里活活地煮死了,台下男观众群情激奋,全体起立,挥舞着拳头,齐声高喊:“杀死她”“枪毙她!“煮了她!”“烹了她”“让她偿命!”“撕了她!”“打死她!”最后这些愤怒的声音汇成风雷齐动的:“打死她”“打死她!”那真是一种作品和生活相沟连而呈现出的一种或让人热血沸腾或让人惊心动魄的场面! 那可真是作品与生活风雨雷电交相呼应的场面! 原来安波舜想要的书稿是能和读者互动且能引起大家关注、甚至让大家激动的书稿. 原来安波舜伫立在一个远离海洋的地方,却在渴望海潮、海暴、海啸将自己漫过;伫立在一个远离危险的河谷,却在期待着大风、台风、飓风将自己吹起、抬起、吹到一个最冷最热的地方。原来安波舜心里呼唤着有那么一个作者拥有那么一种力量,让他借力把整个世界抖动、激动、转动、飞快地奔走,让整个世界雷电弗迷,让整个世界龙卷风一般旋转,吸水,吸物,吸水,然后将整个世界卷到一个他希望到达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安波舜又谈到了他的运作。 原来这个大气磅礴的人想成为中国出版史上的大出版家,他的立足的不仅是中国或是华人世界,而是整个的世界。他期望他的书的印数不是几千几万,而是几百万。他是要借国外出版社的大运作来运作中国图书。他幻想他的图书不是一本一本地印,而是工厂化的大运作。而这个工厂化运作包括他的作家、编辑、印刷厂、出版商、读者、评论家、记者、发行商、书店经理等等,都是他大运作流水线上的铆钉,而他现在需要借一股气将这个庞大的机器运作转动起来。 而当时的安波舜并不是什么京城或全国著名出版社的社长,他所在的出版社只是东北一个普通的省级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他在全国也没有太大的名气。比起顾志城、岳建一、汪兆骞、张守仁等著名出版家,他更是显得名不见经传。这,更使得他的想法和志向显得那样的不平凡。 安波舜说了那么多,殷切希望毛竹能写一本他想要的书稿。 而安波舜不知道,毛竹写书是整理而不是新写,毛竹平时喜欢划着玩,而某一块一整理就是一本大书。 从京广大厦出来,临分手时,毛竹想请安波舜有空儿看看自己的几个小说的毛稿,然后决定整理哪个。毛竹的前几本书出版社来约稿,毛竹都是先向约稿者汇报毛稿内容得到***呜才开始动手整理。虽然这种沟通只是电话沟通,但是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毛竹不是专业作家,还需要忙报社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能是挤业余时间。就在毛竹邀请安波舜听她汇报毛稿的那一刹,毛竹忽然发现安波舜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仿佛猜透了毛竹的险恶居心,仿佛警惕着毛竹的可怕陷阱,仿佛毛竹不是作家而是某个黑社会的女黑老大,仿佛毛竹不是作家而是运作作家的神秘女魔鬼,仿佛毛竹身后等了一个加强团正准备安公子入套,仿佛那些高楼大厦中都有眼睛窥探着他们抛出的小小美丽的诱饵怎么完成歼灭战的最后一步,仿佛毛竹一下子沦落成他不屑的某种某类人物。 这种一个大社长对一个女作家的堤防,毛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呢! 独闯世界,毛竹从来都是堤防别人,却从没想自己也需要别人堤防。 似乎安波舜生命中某种好斗的东西被唤醒,风中的安波舜一下子看起来更高了,站在那里,更加高高在上,用那么一种高高向上腑视目光看着小小的毛竹。比较起来,站在他面前,身高一米六五的毛竹似乎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么一个小小孩子还想和自己斗?安波舜似乎在跟自己决斗,又似乎想跟毛竹决斗。毛竹忽然感觉面对的不是社长而是一个战场上的对手。而安波舜的某种误解使毛竹有点受伤但又感觉很新奇: 那高高的伫立风中的安波舜显得有点悲壮。似乎安波舜在和一种神秘的大力对峙着,且在做一种天地宣言:肉体可能毁灭,血液可能流光,骨头可能碾碎,头颅可以砍去,可是,一个人的精神是不能被征取的。 许多年后,看到安波舜运作的《狼图腾》,毛竹才明白,自己那天面对的是一个忽然被唤醒的狼。这个狼那天出门,是在寻找一个可联手布阵的母狼?是在觅寻一个可在草原上与之决斗的母狼?是在寻找一个女姜戎好率领着她金蹄狂奔惨杀一路直取东亚征服各国。忽然发现这只母狼居然想“自投罗网”,觉得不对劲,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况,开始警惕警觉和防范。 毛竹没有按安波舜的要求给他写书稿。安波舜一定不知道与他没看毛稿有很大关系。因为毛竹整理稿子的过程常常是和出版社的编辑互动的。如透明第一本是和天津散文编辑室的范希文互动,因最后范主任运作不了,才交中国文联出版公司的女主编顾志城运作的。第二本是中国社会出版社的社长贾斌安排责编张承和向飞和毛竹互动。毛竹已经习惯于出版社编辑等她的书稿催她的书稿。不等不逼,总在风中雨中雷中雹中旋涡中的毛竹怎么才能静下心来整理书稿?不等不逼,毛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哪有时间“不务正业”? 毛竹虽然没有为安波舜写稿,可是安波舜给毛竹说的话,却始终在毛竹的生命中萦回,在毛竹的耳畔回响。毛竹知道自己在酝酿,知道早晚会为安波舜专门写一部书,但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后来安波舜社长策划的“布老虎丛书”因为铁凝的《无雨之城》等真的越来越轰动。 而《无雨之城》也正是安波舜期待的那种和大众生命息息相关的第三者婚外恋题材。可是毛竹感觉铁凝的《无雨之城》太凝重,太自我,太曲高和寡,离安波舜想要能和广大读者互动的作品,还差很多很远。 毛竹和安波舜的谈话也别具一格:《无雨之城》虽然轰动,但那是名人的轰动,因为铁凝本人已经很出名了,充其量只是您约到了名作家铁凝的稿件。如果“布老虎丛书”能有真正的突破和创新,能够推出自己的新人,那就是真正成功了。 后来关于安波舜的传说很多:春风出版社出的卫慧的《上海宝贝》刚开始并不畅销,安波舜出奇制胜,安波舜让人到处“造谣”:出版局查封了《上海宝贝》!这果然促使《上海宝贝》由滞转畅,没想到后来中宣部真的查下来了。本来喊狼来是为了引起大家注意,没想真把狼招来了。安波舜后悔不已,丢了社长官职,狼狈逃蹿。 后来,毛竹曾就此事问了安波舜。安波舜说自己因为卫慧的《上海宝贝》而辞职是真的。安波舜说:《上海宝贝》不是我出版的。我当时不在家,这书出不出我还在思考中,可是家里几个年轻编辑耐不住寂寞,我回来他们已经出版了。上面要撤的是当时在家的副社长,而我是主动辞职,似乎并不是因为要承担连带责任。我是主动提出辞职的。 后毛竹听文友说业界对安波舜的争议很大,说安波舜离开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社的人一查账才知道财务一塌糊涂。 有一天安波舜电话告诉毛竹他调到北京,有一天他电话告诉毛竹要出国,有一天他们失去了联系。 有一天毛竹在网上找到了安波舜的信息,心里好高兴,原来他和原来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女社长金丽红在一起给长江文艺出版社干。金丽红出过倪萍的《日子》赵忠祥的《岁月随想》崔永元的《不过如此》。金丽红策划过吴小莉、白岩松、余秋雨等人的自传,并使其旺销全国图书市场。她被行里人称为书市里的“大腕”。金丽红在出版界相当出名。而这两个一通俗一严肃的两个出版人组成的新搭挡也算是一种巧妙组合。 安波舜和金丽红组合给长江文艺出版干。那是一种全新体制下的全新合作模式。 毛竹和他通了电话。他很高兴,他们又一次约见。 安波舜说他这段时间出国干到董事长总经理一类的高位,却忽然发现这样干下去没意思,精神上很空虚,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干的事。安波舜毅然在朋友的挽息、叹息声中辞职,放弃了让人羡慕的高薪和让人眼热的股份,拾起自己心爱的出版事业。 安波舜送给毛竹一本他策划的《狼图腾》。并说他终于等来了一本他想要的书。他说他出书是宁缺毋滥,决不与市场苟合。他在网在搜了一下《狼图腾》,然后用孤芳自赏的口气说:快看!这《狼图腾》一***有一百万的搜索量呢! 安波舜说这么多年他还在等毛竹写一本他想要的书。 安波舜告诉毛竹《狼图腾》现在已经印到80万册。安波舜说自己正和海外的出版商洽谈《狼图腾》的海外版权。看来,安波舜正朝着他的目标一步一步稳步迈进。 毛竹有一种女人的直感,就算是《狼图腾》很精彩,但是这本黑皮大书的畅销绝对有人为运作在里面,甚至有不为人知的经济运作在里面。后来的实事证明了这一点。 毛竹说,每当她想起安波舜,就想起他身上那股拗劲,那股犟劲。 毛竹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更加真切地感受:那就是安波舜生命中潜藏的一种渴望.那是一种需要朋友的渴望,但不是需要一般的朋友的渴望,而是需要能和他较上劲的朋友的渴望。那渴望中甚至带着一些绝望。安波舜本人就如一个好战好斗、善战善斗、阴险毒辣、足智多谋、精通战术的狼。那么安波舜运作出版《狼图腾》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安波舜想找的朋友是能和他拗上劲、较上劲的棋友。 安波舜的心在呼风唤雨,安波舜的血正风雨雷电。安波舜呼唤他的朋友和他底气相当、棋力相当。 安波舜期待他的朋友不仅是他的对手,而且是他的敌人,或是他的杀手,甚至是是世界上最冷酷、最残暴、最无情、最狠毒、最慧智、最敏捷的铁血杀手。 就算是对女作家,安波舜也绝不想降低标准心慈手软的。这个安波舜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作者想写什么,而是他想要什么,强求作家为他写什么。逼迫作家为他写什么。更不屑听作家谈写作灵感--这样正常的事情他会认为是别有所图。也不在乎作家有无时间给他写.安波舜是狼,最愿意的事情就是逼作家拿出他想要的.他常常写作中的沟通当成是乞求或是请求。不过他是可以要求或命令作家写什么的.安波舜常常误解女作家心态,以为是她们只能乞求怜悯而忽略了女人的丰富的内在。面对世界上的另一半,他反而会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铁石心肠,更加狡猾狠毒,更加阴险毒辣。狼根本就没有同情心,安波舜对人世间另一半,似乎从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而是他面对的另一个强大的敌对阵容。这个安波舜根本不在乎市场上什么书销售量大让他挣多少钱,而在乎什么书能让自己激动起来,能让自己有运作的激情和豪情,干劲和勇气,让自己向庞大的市场发起进攻,让自己与多于自己百万倍甚至千万倍的敌人展开决斗。挑战的难度越大对他越剌激越让他兴奋越让他狂燥越让他激动越让他惬意。这个心里呼风呼雨的安波舜! 这个安波舜,可能对女作者的要求比男作者的要求更高。对女作者的要求比男作家更严。安波舜甚至渴望他着手运作的女作家是一个嗜血成性、冷酷残忍、阴险毒辣,鬼计多端、能够合围运作的母狼。安波舜可能渴望他着手运作的女作家是母狼群中的首领,或是可以远远和他对峙,或是可以和这只母狼同打一场世纪大战,或是在运畴帷幄中同***指挥感受两个狼群互相撕打的悲壮,享受两个狼群互相惨杀发出的长啸。安波舜似乎渴望感受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带给自己的那种极致的快感。安波舜甚至期待自己着手运作的女姜戎的作品在世界引起的狂风暴可杀了自己、毁了自己、葬送自己,让自己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一如卫慧第二。 但安波舜心里清楚,就是卫慧也是别人运作自己连带,杀伤力根本不够,根本不是自己真正想找想要的那一种。 可不是?不论安波舜看起来是怎样的文质彬彬,不论安波舜看起来是怎么样的温文尔雅,可是他的骨子里却苛求着自己将运作的女姜戎是能喝光自己的血酿制的烈酒、吃光自己的肉烹制佳肴的女铁血杀手。 而这种要求,也算是对当今女作家的最高要求? 安波舜渴望这只母狼---女姜戎的出现的样子是悲状的,别看他表面是怎样的平静,那只是一种表象而已。 只是不知道,当真正的女姜戎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他能不能感到,有没有灵性察觉,有没有金眼识别。
安波舜通过《狼图腾》想要表达什么?是一个近代历经沧桑、饱受侮辱、文明退化的民族的民族精神的磷光?在安波舜的眼里文明也是一种退化?安波舜是想以狼的智慧狼的团队意识狼的协作理念狼自信自坚狼的阴险恶辣,唤醒一个骨子里从来就没有被真正征服过的民族的民族精神?安波舜是想以狼道让中国人重温《孙子兵法》,提醒中国人好战不忘,好强不衰,好斗不竭力?安波舜是想以狼经提醒中国人近代中国史中的耻侮以狼血刺激以免中国人性的退化?这安波舜是想用狼血展开一本《厚黑学》好让一个民族对待世界上狡猾的虎蛇狗豹,以免八国联军的恶梦重演?
而今天,看到安波舜的德性,总觉得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和一个正在崛起的民族的前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