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去过潮汕的时候,总觉得那是一个“神秘所在”。我对潮汕的所有认知仅限于潮汕女娃很会做饭、潮汕男娃很顾家、潮汕媳妇很难当之类的坊间传言。而在暑期调研期间,我终于一偿夙愿,走进神秘潮汕。
在潮汕,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茶香。茶几上的茶具或细釉白瓷,或古拙青陶,或文雅大方,或清淡古朴。家家户户都至少备上这么一套,就像吃牛肉火锅必定要配沙茶酱,是最自然不过的。
有客人来访时,先煮一壶开水,取上好的铁观音或是大红袍放到壶中,用开水过一遍去尘后再换上水,放在茶几的一边,等茶慢慢出味。趁着这会儿,主人熟练地将开水浇到茶壶和茶杯上,洗尽茶渍,白蒙蒙的水汽和着洗濯声蔓延开来。等茶水颜色逐渐转深,将茶叶随滤罐取出,文雅地往洗净的茶杯里倒茶,点到七八分满为止,这才招呼客人喝茶。
这般倒茶饮茶的动作,透着行云流水、闲适舒缓的做派,就像是在不经意间展露一身绝学。茶叶的清香在滚烫寡淡的开水冲击下飘散出来,白雾袅袅,轻柔地安抚饮茶者的心境。再怎么性急的人,饮茶时动作也会不自觉地放缓,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杯沿,指腹轻沾,其他手指顺势微托杯底,再慢慢地浅酌一口,茶香润喉。如果不习惯喝这潮汕功夫茶的人,喝茶也心急不得,因为实在烫得很。
无茶不潮汕。年长些的潮汕人,习惯喝刚泡好的茶,也喜欢喝浓茶。饭后、睡前随时喝上这么一壶茶,既是他们的养生之道,又是闲时消遣。在潮州的大街小巷溜达,随处可见一两个老大爷在自家门口摆个小桌子,放一套茶具,就着把矮竹椅闲坐。简陋如斯,却见他们一壶接着一壶饮茶,不时跟人闲聊几句,一副惬意淡然、俨然世外的模样。即使是那些因公出差或外出求学的人,或是随身携一个泡茶喝的保温杯,或是索性带一套旅行茶具套装。喝茶这种情怀,简直像是潮汕血液里生来就有的。
潮汕的功夫茶有不少名堂,配茶的.点心也不少,譬如绿豆饼、糖葱薄饼都称得上一绝。而潮汕的地道美食更是五花八门,把当地人的胃口养得精而刁。
潮汕临海,自古渔民出海捕鱼之前都要向妈祖娘娘供奉香案,祈求顺风平安、满载归来;而但凡讲究的人家,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必定要“拜老爷”,给城隍等土神敬上几柱香。至于大节日,诸如中秋、春节或是神明诞辰,则更要费尽心思张罗,组织“营老爷”游神会,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都说潮汕笃信神明,可这并非纯粹意义上的所谓“迷信”。
潮汕人家仍这般坚守着代代相传的祭拜习俗,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背景之下,竟透出几分“格格不入”的固执。这固执一如当地古朴的潮汕话——这种圆而不润、鼻音浓重的方言,保留了不少古汉语的表达和发音,对外人而言十分晦涩难懂,却十足反映了潮汕的姿态。
他们拥有一个经济特区,却似乎很是守旧;他们中有不少飞黄腾达的富贾大商,却大多不会忘本。急进求利未必良策,不忘初心方可安乐。潮汕人家所守护着的,或许正是他们的根系。祭祖或拜神,郑重其事、一心虔诚,不止心求平安,更似一种信仰和羁绊。
有信仰、懂敬畏的潮汕,有抚平急躁和虚浮的魔力。我想,这也许才是不少潮汕人分外恋家的缘由。朋友笑言,进驻潮汕应提上人生日程。此言不虚。
再逛潮州街头,市井小巷熙熙攘攘,耳边飘荡着古拙的方言。忽见着一个老头闲坐在自家门口跟人下象棋,手捧一个久经年月的紫砂壶,咂上一口,很是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