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为什么说整部电影我是皱着眉头看完的:作为一个典型的东北人,我抱着来笑的心态来看这部定位为黑色幽默电影,同时,作为一个北漂十年的打工人和深度影迷,我也已习惯了快节奏的北京和令人眼花撩乱、不断冲击视觉的银幕作品。但,这部电影完全不是我预设的那个样子——慢节奏、冷静、冷淡、压抑、低沉……更不是东北人自己理解的样子——热闹、张扬、吵闹、直接、高调、热情……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不理解,所以这部电影的“点”在哪里?这些压抑着、克制着的情感和台词,究竟要到哪一秒才会爆发?然而,直到全部看完,这部电影也没有像喊山一般释放出来。但电影结束走回家的路上,我脑海里思绪万千,这真的是一部很有深度、很高级、很值得回味的电影。
先说说电影里出现的所有人物和“东北虎”这个意象。映后有观众跟导演交流的时候说到,他认为里面的几个人物分别遇到了经济、感情、思想等方面的问题,听到之后觉得醍醐灌顶,也让我有了新的思考:
1、徐东:我对他性格的概括应该是自以为是——他自认为能够解决好经济问题,不惜在学校外兼职开铲车赚钱;自认为能够平衡好跟两个女人的关系,既疼媳妇,给媳妇买她爱吃的榴莲,又宠小三,磕脑袋也由着她的小性子,给小三摆平骚扰她的人,在大路上怕被人看见让小三撒手却又拉着她去走小路;自认为能够给自己心爱的狗狗“报仇”,却最终和杀狗者成为朋友、并与自己对于狗狗的执念和解。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却试图通过一己之力解决上述所有难题(当然这些是他的问题确实要由他来解决),不得不称之为自以为是。他像东北虎,感觉是最凶猛的动物,其实不然,被人类、现实所控制和束缚。
2、美玲:关于她的性格,我始终是有一些马丽本人和以往作品塑造的形象带入的错误感觉,直到认真听完片尾曲(作词也是导演耿军),我理解了美玲——她即将临盆,老公也算爱着自己,但她不能容忍感情的瑕疵,因此她去“破案”、去找“嫌疑人”,她求助于有钱的朋友、最后却安慰起对方说“咱们都得坚强”,她以死相逼让老公找出来黄头发的女人……她是强大的、剽悍的东北虎,但又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女人嫁给了男人,就成为了他的仆人(前面半句歌词有点没记清,大概是这个意思)”,她和徐东的夫妻关系在一个小生命将要降临的时刻不行也得行。她成为了一只压抑着的、隐忍、无奈的东北虎。
3、马千里:这是整部电影里最清晰的人物了,也是黑色幽默的灵魂人物——他诠释了憋屈、无奈、可怜、可悲、可笑、可恨,他也风光过,像曾经威风的东北虎,但现在他的问题没法解决,施工方不给钱,催债的又不停骚扰,自己已经家徒四壁,走投无路,和被囚禁着的东北虎一样,反抗无效、无法反抗。
还有很多人物都是可圈可点的,以后有机会补上(尤其是导演说小二是马千里的光、还有结尾歌词提到的十九岁的姑娘)
再抛开具体人物把视线拉宏观一点去看,东北虎已经19岁了,已经到了中老年的阶段;它在山中咆哮、与同伴沟通,好不威风,但现在它不吼叫了;精神病老师/诗人拿着望远镜观察它,但它最大的作品是一坨排泄物……再结合我最开始说的,这部电影里描绘的不符合我认知的东北的样子,导演是不是在说:你看东北,热闹都是假象,东北已经步入中老年,已经不再威风似当年,甚至没有了同伴,更没有什么卓越的贡献?我想,导演选择了前不久刚刚公布了进行财政重整、五万买房的鹤岗进行这部电影的创作,应该也有他想传达的东西。
其实作为一个东北人,我遗憾、惋惜、感伤,正如孩子问爷爷东北虎为什么不吼叫了一样。我边看电影边在各种情节上思考:为什么她不生气?为什么他不打他?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冷静、语速这么慢的“吵架”?那种压抑着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的情感,终于在我理解了这部电影想要记录和传达的东西之后,缓缓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