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点牵强的。编者大致出于两种考虑:一是题目的景名是很醒目的;二是文章中也三言五语地说了相关地点的一点话。然而,这其实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例如写景,作者的主要意图并不是要把北戴河的风光美景写出,更不是要写出其异于他地之处,而是通过描写喧闹来衬托其所得境地的寂静。北戴河并不重要,也可是南戴河,还可是虚名山,只要能在热烈中带一点静思的氛围就符合作者的意图了。
这是一篇坦露作者心迹的佳作。徐志摩是一个情感热烈的作家,喜欢象征着活力的运动。他说:“我是个好动的人;每回我身体行动的时候,我的思想也仿佛就跟着跳荡。”“是动,不论是什么性质,就是我的兴趣,我的灵感。是动就会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见徐志摩《落叶》)动,被他提到生命意义的高度,可见“动”对于徐志摩的轻重。然而,该文却对“静”进行了刻画——“难得是寂寞的环境,难得是静定的意境;寂寞中有不可言传的和谐,静默中有无限的创造。”作者心中有着要急于吐露的郁结。
青年富有反叛和冒险精神,对未来有无穷的幻想,不甘心理想受到压抑和摧残。然而,正如作者所清醒地意识到的:“纯粹的,猖狂的热情之火,不同阿拉伯的神灯,只能放射一时的焰舌,不能永久的朗照。”此言,一针见血地指出青年人致命的弱点。青年人一旦失败,将会“流水润,明星没,露珠散灭,电闪不再!”作此文时(1924年),作者依旧年轻,他在文中表露了自己痛苦的心迹。他之所以忘情于“艳丽的日辉”、“有福的山谷”、“安乐的村”,正是因为有着自然与人生的大和谐,才有继之而来的无限的解脱。他在文中抛开了纷纭尘世的种种“意绪”,又抛开了自身的“幸与不幸”,使自己沉浸在消失了“过去”与“现在”的虚幻之中。
徐志摩是一位具有浓厚西方资产阶级人文思想的诗人和作家,对自然的崇尚和热爱是他重要的思想内涵之一。在剑桥求学期间,结识了英国著名的女作家曼斯菲尔德,她那反传统、爱人类、爱自由,眷恋大自然的本色美的思想,深深影响了徐志摩的心灵;伟大的思想家卢梭对大自然的倾慕,也对徐志摩有着很深的影响。热爱自然,崇尚大自然的和谐与安乐正是他所追求的幸福。
在描写自然时,文中显露了充满鲜活的灵性。该文写冥想前的喧闹,给读者绘了浓丽的彩图:“廊前的马樱,紫荆、藤萝、青翠的叶与鲜明的花,都将他们的妙影映印在水灯上,幻出幽媚的情态无数。”“海波亦似被晨曦唤醒,黄蓝相间的波光,在欣然舞蹈。”
返璞归真的自然和谐的世态,徐志摩寄寓它无限的心灵的慰藉。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有了“远处的人间,有无限的平安和快乐,无限的春光”,作者才能忘却人间纷争,忘却自己的恩恩怨怨。
田园风光的抒写处于文章的中段,不仅具有结构上的意义,更重要的,它完成了两种思想、两种心绪的转折和过渡,它是作者平息心灵痛苦的文字,也是该文的文心。寥寥数笔,作者纵情于日辉、山间、农舍之间,将这些内容推到了很高的位置。
这篇文章充分体现了语言酣畅淋漓的特点。语言的多姿多彩反映了一篇散文的艺术特色;同时,又是这种语言向读者展现了各种事物和作者的心理活动。
徐志摩善于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描写难以把握的精神和情感。人在失望和情绪低落时往往会回忆过去,这种忧郁痛苦的心境,他这样写道:“我的心灵,比如海滨,生平初度的怒潮,已经渐次的消翳,只剩下有疏松的海砂中偶尔的回响。”“此时摸索潮余的斑痕,追想汹涌的情景,是梦或是真。”徐志摩用这样的文字让读者了解到了他的内心世界。
写景状物,空灵挥洒,徐志摩对他珍爱的自然和远村就是这样。他很少用写实的笔触描摹其色其质,而是以意写之,使物象如同淡墨山水和袅袅浮云一样自然地呈现出来,“妙龄的村姑”和“自制的春裙”、“口衔烟斗的农夫”和“预度秋收的丰盈”等等,从春到秋,从妙龄到须眉,全在他的笔下显得其乐融融。
文中的最后两段,用了大量的排比,500多字,有23个忘却,然而意犹未尽,末尾还留下意味深长的省略号“……”。借助这些排比,作者极力渲染了情绪,既宣泄了他对世风日下的人间的诅咒,又集中展露了自己情感和心灵的历史以及思想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