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厨房做饭,抬头看见回家过年的女儿正躺在沙发上划拉手机,忽然想到前几天在朋友圈看见的一句话:走远点孩子,都熬成了爸妈的客。
“嗨!你听着啊:走远的孩子,都熬成了爸妈的客。为不让你成为家里的客,赶紧放桶水,擦擦地吧。”
女儿笑了。放下手机,卫生间响起放水洗墩布的声音。
是啊,上大学在天津,毕业后工作在北京,这些年,她好像真就成了家里的客。还是贵客。无论回来度寒暑假,还是过五一、国庆、春节,即便只待个三两天,我都由不住要提前上街采买。过年就更不用说了,后山的羊肉牛肉,农村豆腐,红太阳火锅料,伊利酸奶,应季水果,现捣烧麦皮儿……好像家里要回来个饿了多时的大胃王。
房间也要打扫。早早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把床单、枕套、枕巾都换好。睡衣架上衣架。拖鞋放在门口。牙刷毛巾漱口杯,统统摆进卫生间。我高高兴兴,充当着宾馆服务员的角色。能把家操持成孩子愿意回来过年度假的地方,我有成就感,也有幸福感。
一旦定了归期,又开始计划下飞机后第一餐吃什么。涮羊肉?烧麦?馅儿饼?酿皮?卷饼?焖面?实际情况是,整个春节期间,我们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年三十和初一,在婆婆家,初二初三,回娘家,初四,一家三口在自己家。初五破五,又回婆婆家大吃二喝。迎来初六日出,年假余额已接近零。
至于家务,不是她不做,也不是我舍不得让她做,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住在楼房里,做饭电气化,洗衣自动化,取暖无烟尘,看来,最主要的家务,就是努力把那些好吃的东西一一消灭。阳台上有酸奶,记着喝啊。你吃猕猴桃吧。吃草莓。吃橘子。吃无花果。吃巴旦木。吃火龙果。吃姥姥煮的猪耳朵。吃大姨送来的卓资山熏鸡。这是我烤的点心,特好吃。像招待客人一样,我招待着回家过年的女儿。
走远的孩子,都熬成了爸妈的客。这客是贵客,是永远受欢迎的客。
走远的孩子,他乡有事业,有奋斗目标,老家,给他们存放着永不过期的父母之爱和温暖的回忆。
小妹妹一家远在深圳,一旦传来回家过年的消息,我妈早早就做准备了。先收拾出一间供他们居住的屋子,然后开始安排春节期间的伙食。不能重样,要样样都吃。南方热,饮食上和北方有很大差异,食材也有所区别,所以,即便按北地的做法,在南方,有时也很难做出地道的家乡味道。比如蒸馒头,就难住了在呼市出手就是开口笑的大姐。我曾尝试在深圳做家乡大烩菜,可惜跑遍妹妹家周围的大小卖场,也买不到新鲜的土豆粉粉条和圆茄子。
家乡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回家过年,就是回来享受妈妈的味道。
小妹妹回来的每一个春节,我爸总在提醒我们:还没给老四吃莜面吧?记得吃一顿烧猪肉卷饼。涮羊肉要人全。你妈的馅儿饼最拿手……
父母有我们五个孩子,身边四个,他乡一个,一旦17口过年聚齐,总得拍张全家福记录一下。在通讯高度发达的今天,即便无法回来过年,手指轻轻一点,只需一部手机,天南地北瞬间变成面对面。而每每看见影集里那些全家福,我总要想,若干年后,当我们熬成老人,我们的独生子女也在他乡扎下根,每逢春节,我们和孩子,谁又会成为谁的客呢?
高雁萍,专栏作家。内蒙古大学文学研究班毕业。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呼和浩特市赛罕区作协副主席。百万字作品见《中国诗歌》《散文诗》《草原》《散文选刊》《西部散文家》《中国文学》《人民日报》《大公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工人日报》《羊城晚报》《内蒙古日报》《北方新报》《呼和浩特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