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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散文随笔

四十岁以上的人,差不多都还记得,在农村的夜晚,一盏昏暗的煤油马灯下,台鼓咚咚,二胡悠扬,听众散散落落,听串街艺人说唱评书。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黄昏后,街头巷尾就成了人们聚集的场所。扯东道西,来打发睡眠前的这段时光,小孩们则相邀成群,玩点小游戏,或者捉迷藏,喊喊杀杀大半夜,家长们从不出门来找。每家每户都是那个穷样子,破旧的土屋,低矮的土墙,用木棍绑成的篱笆大门,关不关一样,没啥可偷。猪啊羊啊的晚上也在满街跑,从来没有丢过。农村人识字不多,不知道贼字怎么写。

 那时的月亮,要比现在显得明亮多了。

 盼乡里进村放电影,是大人和孩子们最大的心事。一部片子追上十几个村庄跟着看,是件很平常的事,并且全靠步撵。

 搭戏台子的大戏是不经常唱的,请不起啊。

 相比之下,走街串巷说书的就特别受人欢迎。开不了飞机,玩玩鹰也不错的,毕竟寂寞的时光太漫长。

 一般说唱评书的都是两个人,主唱以盲人居多,在我们这里称之谓“瞎子说书”。应该是坠子书吧。他们目不识丁,能把整部书说唱下来,自幼就跟着师父走街串巷,风餐露宿,死记硬背,自己再慢慢领悟拓展,实在也不容易。

 他们卖艺不要钱,在那个穷困的年代,要钱也没有。也不要粮食,温饱问题都才刚刚解决,谁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他们主要靠傍晚开场前,你一点我一点的,送点馍汤。吃不了的作为第二天早餐和午饭的口粮。遇到阴天下雨,还能坚持几顿。他们不是乞丐,出门卖艺仅仅是为了糊口。

 到了傍晚,早有热心人在大街上摆好桌子,两条凳子,把从生产队牛棚里拿来的马灯点亮。说书人往桌后一坐,拿出全部的道具:二胡、台鼓、竹板、歼板、镇木。打一阵竹板,敲一阵鼓来招引听众,看到人越聚越多,主唱就拿起二胡拉奏几下,吆喝一声:“瞎子开腔,拿馍端汤。”围观的大人孩子们,都慌忙往家跑。不一会,你拿一个馍(那时候还吃不上馍,是地瓜面的窝窝头),他送一碗汤,馍在桌子上堆得像座小山,汤装得盆满钵满。说书人吃完饭的时候,大家也都在家收拾完了,慢慢地人就围了黑呀呀一片。小孩们挤在桌前,老太太拿个蒲团坐在地上,男人们则三五成群的散坐在周围。

 说书人在开书前,会先讲段笑话,来活跃一下场面的气氛,也像电影先放映一段加演片,目的是等一下迟到的人。

 看着听众来得差不多了,主唱左手掂鼓锤,右手拿歼板,搭档主要是负责拉二胡。“咚咚”几声鼓后,说书开始。

 先来个书帽。道白:“说书不说书,上前先作四句为诗,八句为纲,十二句为西天霸王。说的'是:万岁偷牛,文武百官跟着爬墙头。他爹摸他儿媳的脚,他儿打他爹的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我心里纳闷了三十多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什么是纲,什么是西天霸王。当然,说书唱戏,就是把深刻的道理,融化在浅显的语言中,用乡间俚语的方式,让众多没接受过文化教育的人,能够理解其中含义。这比之乎者也要管用得多,所以,就没办法用正规的诗词标准,文字格式来规范它。

 说书人,用镇木“叭”地往桌子一拍,二胡拉奏声响起,开唱了。

 唱:“弦子一拉,咱就开正风,上场来我叫声各位群众,您爱听文来还是爱听武,爱听奸来还是爱听忠。我一人难趁百人意,一面墙档不住八面风……”。

 此处大约省略了一万字,离正文还有很远。他们卖艺的目的就是糊口,会对每句台词添枝加叶,延伸拉长,吊住听众的胃口,

 争取还不唱翻箱。当时有个说书盲人在我们村唱了三个月,也没有换剧本,就本《大红袍》,到他离村“严海斗”还没有结束。

 说书人很会煽情,精彩处,会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悲情处,老太太们都掏出粗布手巾抹眼睛。紧急处,他来句:“我的爹,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我的裤裆烂半截,我的七辈的舅老爷啊!不得了了!”

 把大老爷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们很会卖关子,关健时刻就来句:歇歇喘喘您再听。再关健时,只有且听下回分解了。

 社会的发展,已经淘汰了太多古老的沿袭,没了市场,也就没了传承。现在,除了一些特定的场所,很少听到坠子书了。但说书人那嘶哑的声音,穿过时空的雾霭,久久在我耳边回荡,仿佛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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