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连绵的春雨,淋漓不止,越来越重的冷意,像是又进入了告别不久的冬。
这样的傍晚,不想走出家门,悠然的走在小路上,这样的夜晚,不想倚在沙发上,看没完没了的电视剧。
累了,换一个舒适的姿势,歪着,让自己放松。悠悠的灯光下,墙纸上映照淡淡的光晕,空气也像是要朦胧睡去,凝结的化不开。耳边传来炮竹声,或者是燃放烟花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这样的声音,在暮色四合的时侯响起,若是在新年前后,是时有耳闻。只是如今,在三月桃花的竞相开放,绿柳迎风舞动的季节,却是罕见。
想来,是谁家有了喜事,需要庆祝,是什么呢?
很小的时候,也曾听到夜幕下的炮竹声,响得不容人忽视,问起身旁出神的奶奶,那时电影院的广播上,正在播放着《收姜维》,申凤梅的唱腔洪亮,随着扩音器幽幽传来,很有穿透力。
曾经看过她的录影,方正的脸庞,双颊微陷,没有女子的娟秀,却有种智者的旷达在里面。长髯垂落在胸前,遮住了宽大戏袍上的八卦,羽毛扇挥落间,徐徐飘动。那时候知道,她就是诸葛亮,诸葛亮就是她。听到动情处,隐隐有泪光闪现,我没有受感染落泪的经历,就是觉得好听,奶奶正在专注的听着她的唱段,突如其来的炮竹声,打乱了唱腔的节拍,显得凌乱而让人烦躁。
奶奶微扬起脸,望着空蒙的夜空,我的问话还是飘到了她的耳中,为啥这会儿有鞭炮声?
为啥?是寡妇再嫁!不知寡妇为何要在黄昏时迎娶,不知她的脸上,是不是也有很多的皱褶,心中疑问,曾经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再嫁的寡妇,不大的眼睛周围,已有不少细纹,和人见面总是有些羞涩,讲话时,颊上会飞起红晕,行动也有些扭捏,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全不似竹青洒脱的样子。
在我还是稚龄时,竹青已经是待嫁之身,同样是长在男孩子堆里女孩子,没有姐妹相伴,显得有些寂寥。尽管我们是表亲,却从来没想过叫她姐姐,她也不在意,仍然爽朗的笑着。取出夫家定亲的'滑雪衫给我瞧,红彤彤的,果然是一片喜气。
觉得出嫁那天,她应该坐在毛驴的背上,听着悠扬的花儿,随着吧嗒吧嗒的蹄声离开家,多么有特色的画面,像是从电影里移植出来的。可她,注定与此画面无缘,因为早就有了汽车这东西,没有山的阻隔,花儿怎么会有悠扬的回音,又怎么会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效果。
听着耳边传来的鞭炮声,这个声音蓄满了喜庆,晕染在清夜中,里面映着新嫁娘绯红的脸。
可在这暮色寒重的夜晚,宁愿相信这个声音,来自烟花的燃放。而我,随着众多人的视线,把目光投向街头最高的房子,游移在四方。随着柔和的爆破声响,无数绚丽的辉光,在空中四散开来,偶尔陨落在近旁,忙躲闪着,腾出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个手则紧紧的扯着哥哥的衣襟,闪在他的身后,那个瞬间扩散的声音,仿佛一直在耳边回响着,从未停歇。
爆破声从远处传来,睁开眼,记忆中的人事,改变了容颜。换个地方,没有太多的记忆留存,只是在偶然的夜里,思绪会回转的曾经生活的地方,在那里盘旋,流转,心却已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