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什文(1873—1954),苏联著名散文家。生于一个商人家庭。散文集以《大自然的日历》、《叶芹草》和《林中水滴》等为代表。
一年四季千变万化,其实除了春、夏、秋、冬以外,世界上再没有更准确的分法了。
自然晴雨表
一会儿细雨蒙蒙,一会儿太阳当空。我拍摄下了我那条小河,不料把一只脚弄湿了,正要在蚂蚁做窝的土丘上坐下来(这是冬天的习惯),猛然发现蚂蚁都爬出来了,一个挤一个,黑压压的一群,待在那里,不知要等待什么东西呢,还是要在开始工作以前醒醒头脑。大寒的前几天,天气也很温暖,我们奇怪为什么不见蚂蚁,为什么白桦还没有流汁水。后来夜里温度降到零下十八度,我们才明白:白桦和蚂蚁从结冻的土地上,都猜到了天会转冷。而现在,大地解冻了,白桦就流出了汁水,蚂蚁也爬出来了。
最初的小溪
我听见一只鸟儿发出鸽子般的“咕咕”叫声,轻轻地飞了起来,我就跑去找狗,想证明一下,是不是山鹬和来了。但是肯达安静地跑着。我于是回来欣赏泛滥的雪融的水,可路上又听见还是那个鸽子般“咕咕”叫的声音,并且一再一再地听见了。我拿定了主意,再听见这响声时,不走了。于是慢慢地,这响声变得连续不断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这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的雪底下,有一条极小的溪水在轻轻地歌唱。我就是喜欢这样在走路的时候,谛听那些小溪的水声,从它们的声音上诧异地认出各种生物来。
亮晶晶的水珠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青鸟和交喙鸟同声歌唱。雪地上结的冰壳宛如玻璃,从滑雪板下面发出裂帛声飞溅开去。小白桦树林衬着黑暗的云杉树林的背景,在阳光下幻成粉红色。太阳在铁皮屋顶上开了一条山区冰河似的,水像在真正的冰河中一样从那里流动着,因此冰河便渐渐往后面退缩,而冰河和屋檐之间的那部分晒热的铁皮却愈来愈扩大,露出原来的颜色。细小的水流从暖热的屋顶上倾注到挂在阴冷处的冰柱上。那水接触到冰柱以后,就冻住了,因此早上的时候,冰柱就从上头开始变粗起来。当太阳抹过屋顶,照到冰柱上的时候,严寒消失了,冰河里的水就顺着冰柱跑下来,金色的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着。城里各处屋檐上都一样,黄昏前都滴着金色的有趣的水珠。
背阳的地方还不到黄昏时,早就变冷了,虽然屋顶上的冰河仍然后退着,水还在冰柱上流,有些水珠却毕竟在阴影处的冰柱的末尾上冰结住,并且愈结愈多。冰柱到黄昏开始往长里长了。而翌日,又复艳阳天,冰河又复向后通,冰住早上往粗里 长,晚上往长里长,每天见粗,每天见长。
春装
再要不了几天,过那么一个星期,大自然便会用奇花异草,青葱的苔藓,细嫩的缘菌,把森林中这满目败落的景象掩盖起来了。看着大自然一年两度细心打扮自己形容慌悴、恹恹待死的骨胳,着实令人感动:它第一次在春天,用百花来掩盖,免得我们再看见,第二次在秋天,用雪来掩盖。
榛子树和赤杨树还在开花,金色的花穗现在还被小鸟惹得飘下蒙蒙花粉来,但是毕竟物换星移,这些花穗虽还活着,灯时光却已过去了。现在满目都是星星一般的蓝色的小花儿,娇俏妩媚,令人叹赏,偶尔也会遇见瑞香,一样有惊人的美色。
林道上的冰融化了,畜粪露了出来,数不尽的种子仿佛嗅到了粪香,从云杉球果和松球果里飞到了它的身上。
稠李凋谢了
白色的花瓣纷纷落在牛蒡、荨麻和各种各样绿草上,那是稿李凋谢了。接骨木和它下面的草莓却盛开起花来,铃兰的些花苞也开放了,白杨树的褐色叶子变成了嫩绿色,燕麦苗像绿衣小兵一般散布在黑色的田野上。沼泽里的薹草高高地站立青,在黑魆魆的深渊里投下了绿色的影子,一些小甲虫在黑色的水中飞快地转着圈子,浅蓝色的晴蜒从一个绿茵茵的薹草岛上飞到另一个岛上。
我在荨麻从中的发白的小径上走着,荨麻的气味重得使我浑身发痒。成了家的鸫鸟们惊叫着把凶恶的乌鸦赶开了自己的窝,赶得老远老远。一切都是很有趣的:数不清的动物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说明着大地上的和谐的生命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