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0月,北京新世界出版社在“女性新视察小说”丛书中,推出她的小说集《我的生活无可奉告》,这可能是她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本著作。福建不缺散文家,缺的是小说家,北北用这本书证明了自己小说家的身份。
与绝大部分女作家迥异的是,北北的小说基本上都选取男性视角,“我”通常是各色职业不等的男人,记者、农民、公务员、私营公司秘书等等,这些小人物几乎无一例外都在生活中遇到尴尬的境地。《一男一女》写的是一对极其相爱的白领阶层的男女夜晚去火车站一个空置的集装箱幽会,结果却被火车无意中带走,经历了艰难尴尬的几天几夜,生命已经奄奄一息。当他们被救后,却已是一对形同陌路的人了。“……说不清为了什么,也辨不清边缘在哪里,一切都像风吹过,了无痕迹,自然而然。”爱情被一节车厢轻易改变了,作家冷峻的笔触戳破了爱情眩目的外表,将虚伪与虚无坦露无余,令人震怵与伤感。
《有病》写的是一个患艾滋病的“三陪女”及其男友的故事,他们所遭遇的难堪更触目惊心,他们被泛滥的欲望折磨得面目全非,一个病死,一个出走,生存的险恶和人性的缺陷暴露无遗。
《玫瑰开在我父亲怀里》流露的温情则多一些:生活在贫瘠山村中的“我父亲”识字寥寥,却热衷于写小说、作曲、造飞机,并在情人节那天将家中仅有的救命钱拿去买玫瑰花,送给“我母亲”,导致“我母亲”一气之下喝下农药自杀。“我父亲”是非常诗意的农民,他那种种超越平庸的惊人之举都带有唐吉诃德式的虚妄色彩,而那种水中月般无根的浪漫温情,却令人绝望。
北北在散文里的优势被有效地移植到小说中,她一如既往地以平民意识机敏地关注社会,“别有用心”地打量各种生活的皱褶,并冷静地触摸它。于是我们能通过她的笔触真切感受到这个社会的冷暖清浊,感受到生活的艰辛隽永。在取材上,这些小说与当下生活紧密相连,在价值取向上,又与契诃夫式的批判精神相接。那些单纯的情节、干净有力的叙述、可怜可笑复有趣的各色小人物,还有无处不在的环境压力,都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小说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