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佰到金刚川,再到这部虽然导演不是管虎的革命者,可以明显的看出导演对商业电影的套路摸得很熟练了,光影、色调、镜头叙事都很有自己的特色,作品制作完整度的背后也体现出电影工业系统的完善和成熟。
但这些电影一以贯之的,还是老问题,对中国革命的描述没有落到实处,永远是虚浮于表面的鸡汤乃至鸡血。
他们能用很高超的镜头语言拍出地痞流氓的无赖,拍出市井小民的冷漠,拍出军阀兵痞的残暴,甚至于偶尔超常发挥能拍出比古惑仔抢地盘更高级点的政客算计勾心斗角,但他们拍不出***产党的正确,解释不清为什么***产党能赢。
一、“创新”了叙事,混乱了内容许多年以后,李大钊先生在狱中等待绞刑时,将会想起轮船抵达故国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电影采用的其实大略就是这样一个《百年孤独》式的开头,从李大钊生命的最后时刻讲起他的故
事。不得不说,虽是模仿,但模仿得还是很巧妙的。这样做的好处,一是避免了对李大钊生平平铺
直叙,而是通过他在狱中时,其他人与他直接或间接的互动,把他人生重要节点带出来。二是通过
预设他的结局,让人好奇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些人生重要节点竟然是完全打乱了时间顺序的?!先是1916年李大钊回国,然后跳
到1922年开滦煤矿工人大罢工,又回到1917年李大钊领导游行抗议外国人杀人(张学良记忆引
出),再回到1916年李大钊从《晨钟》离职后和乞丐一起洗澡(庆子记忆引出),接下来跳到李大
钊1922年拜访孙中山、1924年参加国民党“一大”(蒋介石记忆引出),然后是1926年李大钊领
导“三一八”抗议(赵纫兰记忆引出),后面又回到李大钊1916年加入《新青年》、1920年送陈
独秀出京……
二、渲染了神性,忽视了人性历史传记片应该尽量褪去传主在历史上或者书本上的符号化形象,还原他作为一个生动的“人”的
形象,这并非是不要那些符号,而是唯有这样才能使他身上那些符号更加合理可信。而本片对李大
钊的塑造,完全是一个符号化的圣人形象,三大特点:慷慨激昂、体恤众生、视死如归。我们在这
里面很难看到他作为普通人的生活状态(除了吃过几次饭),看到的几乎都是一种鸡血拉满的工作
状态。其实有这些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只有这些就是不自然的,会显得人物很虚、很浮、很漂。
随便举几个其他作品中有生活的例子。《觉醒年代》中,李大钊因为拿不出钱带孩子出去吃饭,只
能骗他们说吃肉有害健康。《至暗时刻》中,丘吉尔上大号时得知要给掌玺大臣(the Lord Privy
Seal)回话,便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令人回复“我被封印在了厕所里”(sealed in the privy)。
通过这些桥段观众是能感受到,噢,这些“大人物”其实跟我们差不多。
不过这些在《革命者》中都是不存在的。我们看到的不是故事,只是对书本上的李大钊的一个情景
再现。
三、用够了蒙太奇,没讲清楚主义其实蒙太奇和主义本身没什么联系,把它俩放在一起说只是因为我觉得很讽刺:这部电影能运用那
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摄影、剪辑手法,却没有讲清楚李大钊到底是秉持一个什么主义。
先说蒙太奇吧。由于本片要不停地闪回,蒙太奇是必不可少的。但本片的蒙太奇含量多到了一个令
人咋舌的地步。不光是围绕李大钊运用了大量蒙太奇闪回,围绕蒋介石、孙中山也用了很多。比如
镜头给到蒋介石时,剪了一堆“四一二”的镜头接进去。这个尚且可以理解,毕竟“四一二”跟李
大钊入狱也有点关系。但有的时候,蒙太奇的运用是没有逻辑的。在镜头给到孙中山时,有必要把
宋教仁遇刺的镜头也剪进去吗?将这两件事剪在一起的逻辑是什么?是1913年宋教仁遇刺,导致了
1922年李大钊拜访孙中山吗?
再说说主义。李大钊是一个政治理论家,讲清楚他所秉持的主义是很有必要的。我印象中,电影里
唯一一处提及李大钊政治思想的情节,是他阐述对三民主义的理解:“民生是目的,民族是手段,
民权是方法。”
这段表述有点奇怪,它的意思似乎是:民生是目的,是最重要的,而民族、民权是达成这一目的的
手段、方法。但问题是手段和方法在这里难道不是同义词吗?政治宣言一般删繁就简,同一个意思
何必要拆成两个不同的词来说呢?
此外,李大钊作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先驱,他一生中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宣扬马克思主义的文
章,如1919年《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但奇怪的是,电影却并不去展示这些思想,反而去“深入挖
掘”他的另一个影响没那么大的思想(还没挖明白)。这就像是介绍一位经济学家,不去介绍他的
经济学论文,而去介绍他的散文随笔一样。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是,李大钊的马克思主义被人说
得太多了,所以必须挖点冷门的出来吗?
结语我觉得李大钊对胡适的反驳也适用于这些“主旋律”电影。花里胡哨的技巧是挺有必要的,但是搞
清楚你到底在讲什么东西也很有必要。要知道,一段历史、一个人的伟大,并不必然带来电影的伟
大;观众可能会为这段历史、这个人而触动,并不必然为电影而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