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纳兰性德
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做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评]：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文人多情，自古如是。每至落花时节，便容易生出几许伤春情绪。容若就在这暮春时分，故地重游，生出无限感伤，为已去世许久的妻子谱出这曲《蝶恋花》。
容若开篇便言“为怕多情，不做怜花句。”，并自比南北朝时的诗人瘐信，杜甫曾在一首诗中这样评价过庾信：“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容若作此比喻，是想表明自己胸中虽有千言万语，虽有无限深情，但又怕自己不堪情伤，所以不想再写一字一句了。全词就在这种氛围内开篇，而这种欲说还休，欲休还说的情绪却带给我们了更强烈的冲击，更深情的感触。旧时明月，故地重游，声声誓言还在，身旁的那个人却和自己阴阳两隔，不由又让我想起了那句感伤的诗：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译]：
流年似水，经秋复春，我在这一年一年中渐渐老去。又是一年春花锦绣，又是一年落英缤纷，此情此景，胸中纵有一千句一万句的妙语佳言，但又怕触景生情，勾起心底深处的那段悲伤，还是不去做那些惜花的诗句了罢。含着眼泪，默默不语站在花旁，任香气在身边缭绕，不知道她们会飘向何方，可是去追随了你远去的方向？
又来到了这个老地方，曾几何时，在月光下，我俩在这里散步、赏花、数星星、窃窃私语，憧憬着明天的生活。而今，小路仍旧，明月依然，只是身边牵着的那双手，已不在了人间。似乎我的袖口上还隐隐约约沾着你的余香，但却是嗅在鼻中，苦在心头。我们曾誓言生生世世要相亲相爱，过着花儿一样美好的生活，然而说过的那些话，终究还是没有实现。你这个爱花的人早早地离开了，那满园的花儿，开着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