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开门七件事”,因人而异,君若不信,有诗为证:
书画琴棋诗酒花,开门七件任人夸。而今有酒独自饮,奈何无人对诗话。(诗人)
笔墨纸砚诗书画,行年件件不离它。吃尽寒窗千般苦,迎来科场状元花。(秀才)
金银丝帛盐糖茶,四海买卖三江达。开门七件钱为本,迎送八方店作家。(商人)
田林稻畜桑丝麻,七般心事日牵挂。祭祀祈祷天地佑,年丰仓满金银发。(员外)
听看访问酒钱茶,日夜奔波为了它。官府衙门常出入,街坊百姓我当家。(地保)
及至宋代,有一樵夫,上山砍柴,尝作一诗,颇能道出民间疾苦。诗云:
柴米油盐酱醋茶,七般都在别人家。辛苦劳累一辈子,半年糠菜半年瓜。
“柴米油盐酱醋茶”是人们日常生活必需的七件事,却样样都在“别人家”。辛苦劳累一辈子,终日仅以糠菜充饥,其寒酸凄苦之状,自不待言。此后,开门七件事就被特指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了,且以此人诗,蔚然成风。
元人杂剧,如《玉壶春》《度翠柳》等剧目中多以此七事入诗。其中《刘行首》第二折有诗云:
教尔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描写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情景,信手拈来,通俗易懂,别有情趣。陈锡路《黄奶余话》载诗云:
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七事都更变,柴米油盐酱醋茶。
作者的生活从舒适自在、充满闲适转变为操劳奔波、含辛茹苦。他抚今忆昔,不禁感慨万千!
明画家唐伯虎,亦常为生活所困扰,他在《除夕口占》中写道:
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闲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岁暮除夕,家家储肉备酒,欢度新年。诗人穷困至极,七件事样样皆无,却还有闲情逸致在竹堂寺里赏花寻乐。君子固穷,贫而清雅,于此可见一斑。
明人小说中,有一安贫土口占一诗云:
柴米油盐酱醋茶,七般都在别人家。我也一些忧不得,且锄明月种梅花。
古代文人学士崇尚“安贫”,知足常乐,诗人虽囊中羞涩,腹内空空,仍不忧不愁,锄月种花,可谓苦中求乐。
有一首无名氏的《避债吟》超脱得更有趣。诗云:
前门索债乱如麻,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亦管他娘不得,后门走出看梅花。
索债者纷至沓来,诗人竟有心思避而看花;恐怕只是借诗解嘲,聊以自慰罢了。
晚清时,长沙有位老秀才,除夕之夜在古庙里躲债,吟诗道:
柴米油盐酱醋茶,无钱去买又无赊。思量只好将身卖,问遍长沙不要爷。
真是辛酸的自我调侃,含泪的凄凉歌哭。
解放前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有一老教师,夫妇相依为命,薪水难以养家糊口。遂吟诗云:
开门七事愁煞她,柴米油盐酱醋茶。好在三味无须买,肚内饱尝酸苦辣。
毕竟知识分子也是人,同样有开门七件事。古人云:“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老教师饱尝个中滋味,发而为诗,如泣如诉,感人至深。
有一首无名氏的《自叹》诗云:
柴米茶盐酱醋油,而今样样费绸缪。吞声不敢长嗟叹,恐动高堂替我愁。
这是一位孝子,虽生活艰难,在二老双亲面前还强装笑脸,背后也不敢高声长叹,怕惊动高堂。虽穷不忘尊老,一片赤子之心,跃然纸上,令人顿生敬意。 —— 雷克昌